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综影视]每天脑洞男神一百遍》作者:旧人不负 文案: 一个角色衍生的各种拆官配的脑洞(伪快穿)。夏木篇(夏城有夏木)完结。小飞篇(跋扈)完结。银尘篇(王爵恋爱日常)完结。程铮篇(如鲠在喉)完结。泽阳篇(我女儿来自未来)完结。龙剑飞(人类幼崽饲养指南)完结。 内容标签:甜文 近水楼台 快穿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银尘,夏木,谭小飞,程铮,泽阳, ┃ 配角:舒雅望,阿彪,麒零,苏韵锦,孙悟空, ┃ 其它:吴亦凡 ☆、夏城有夏木(一)   “舒雅望,你要是不给我个解释,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学校后山的人工湖喂鱼?”   舒雅望打开门,正看到自家闺蜜兼邻居叶橙澈半倚着墙壁,似笑非笑的样子。   舒雅望想到假期前就和她约过的双人旅行,结果临到出发,她被自家老爸抓了壮丁去当家教,然后十分不友爱的放了叶橙澈鸽子。   舒雅望觉得,把她丢到后山人工湖喂鱼这种想法,叶橙澈大概是真的有仔细考虑过的……   “橙橙,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生气了。”舒雅望双手合十,笑的谄媚。   “解释。”叶橙澈双手插兜,斜斜的瞥了她一眼。十五岁的少女看起来气场意外的压人与凌厉。   “橙橙,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怪我老爸啦,非要我给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当家教。你看你看,那个可恶的小鬼可是第一天见面就咬了我一口呢。”舒雅望忙不迭的举起手臂跟自家闺蜜诉苦。   “活该。”叶橙澈龇了龇牙,鲜活又孩子气,“舒雅望,要我说,我还得再咬你一口才算解气呢。”   话就是这么说说而已,叶橙澈把背上的包提溜到面前,塞进了舒雅望怀里,“喏,拿去。虽然是我一个人去旅游了,不过礼物可没少你的。”   “谢谢橙橙,我就知道我们家橙橙对我最好了。”舒雅望搂住叶橙澈的手臂摇了摇。   “比唐小天还好?”叶橙澈挑了挑眉,笑的揶揄。   “……说到小天……那个……橙橙,你帮我个忙吧,要不你替我去吧?橙橙,橙橙,今天就拜托你啦。”   “去哪儿啊?”   “去当家教啊,橙橙,对你来说肯定小菜一碟啦,拜托你嘛——”   不等叶橙澈回答,舒雅望自顾自的勾上叶橙澈的肩膀,喋喋不休的与叶橙澈说完一些夏木的基本情况就把人塞进了计程车。   ——————————————————   所以。   我到底为什么要替舒雅望过来?   叶橙澈有时间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人已经稀里糊涂的与传说中的司令打过了招呼并且被带到了卧室门前。   舒雅望你坑人也要有个下限啊。   不带为了约会就强行坑你闺蜜啊。   ……然而,既然都来了,就把这件事做好吧。比起舒雅望那个临到考试才想起来要抱抱佛脚和自己大腿的学渣,叶橙澈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误人子弟。   叶橙澈先是敲了敲门,不过预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进来喽。”   叶橙澈推门而进。   心脏漏跳了两拍。   十岁的小孩子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里的坦克模型。沉默,阴冷,又死寂。是叶橙澈十五年来没有见过的毫无生气的那种漂亮。   她的脚步很重,可是小孩却没有施舍给她一眼,依旧安静的,又死气沉沉的坐在黑暗的墙角。   “真漂亮,是你的妈妈吗?”叶橙澈看到书桌上摆着的三人合影,照片里,小孩子笑的天真无邪。   叶橙澈伸手拿起镜框,下一秒,小小的少年疯了一样扑过来,“还给我还给我!”   “夏木!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叶橙澈仗着身高的优势牢牢的压制了朝她扑过来的夏木,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更伤人,“夏木,和一具尸体呆了三天,那三天你是怎么过的?每时每分每秒,你都像活在地狱里是不是?梦里也是冰冷的温度和阴暗潮湿的黑夜。夏木,你很怕,对不对?”   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叶橙澈放开他,嘴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夏木啊,我知道,他们都死了。你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你还活着,那你就得好好活着。”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叶橙澈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环抱住他的身体,安抚性的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因为哭泣而颤抖的的背,“夏木,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叶橙澈。橙花的橙,清澈的澈。我会照顾你,保护你,我会一直一直的陪着你。我会,雅望也会。”   “不会!都是骗子!骗子!”   感受到他挣扎的力道,叶橙澈把人抱的更紧了,“我没骗你,夏木。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我会永远永远跟你在一起……”   “永远……”   “嗯。永远。”    ☆、夏城有夏木(二)   “橙橙,橙橙!开门开门!”   大门被拍的震天响,睡的天昏地暗的人这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的跑去开门。   “舒雅望!!!你总是在挑战我的忍耐底线!”叶橙澈唰的一下打开门,因为没睡醒而脾气甚坏。   “叶橙澈!你快告诉我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不服不服!我好歹陪了她大半个月了可你才去了一次而已啊啊啊啊啊!”   比起舒雅望的难以置信,叶橙澈明显淡定很多,“你温水煮青蛙煮了大半个月还没效果说明……还得看IQ。舒雅望,你不行。”   来自学神的神之蔑视……   您的邻居兼好友学渣舒雅望受到一万点伤害。   “……对了,橙橙,这事儿你不管啦?你就去一次啊?你对得起人家小孩儿的殷切期待吗?”眼看着叶橙澈毫不犹豫的又要关上大门,舒雅望急忙伸手扒住门沿。   “去一次?开玩笑!舒雅望!因为你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我还答应要永远陪着他当然也顺便替你答应了。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叶橙澈打了个呵欠,靠着门框打瞌睡。   “那你怎么不今天早上不跟我一起去?”   “起不来。”   “……”她说的理直气壮我竟无言以对。   “毕竟我不是每天大清早的就有人上赶着送早餐啊。能省一顿是一顿。行了,我继续补眠去了。拜拜!”   叶橙澈关上大门,目光落到墙上的挂钟上。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叶橙澈摸摸并无什么饥饿感的肚子,裹着被子倒头就睡。   很好。午餐也省了。   —————————————————   叶橙澈穿着深蓝色的背带牛仔裤,长发难得梳了马尾。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她的靠近就像夏日的夜风,带着温热的触感。夏木组装枪械的手顿了顿,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木,姐姐来了。”   她的拥抱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浅香,与昨天他闻到的一模一样。他习惯性的挣扎了两下,然后听之任之的由着叶橙澈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耳畔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脸颊有些发热。   “夏木,夏司令说你今天晚上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这个就那么好玩吗?”叶橙澈盯了半天,只看到他手指灵活的穿梭在散碎的零件之间,然后最后,他手里就多了一把枪。   “真厉害。我们夏木好棒。”   被舒雅望各种抢习惯了,夏木下意识的把枪往自己另一边放,却没等到叶橙澈的下一步动作,只听到她的赞扬和感受到她说话间喷出的呼吸。   叶橙澈拉开自己书包的拉链,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红丝绒蛋糕,“在来的路上买的,最后一个了呢。我运气真好。夏木要不要吃?”   “……”   我就知道他不会搭理我。   叶橙澈耸了耸肩,拆开包装的纸盒,用手掰了一小块送到夏木嘴边,大有你不开口我就敢塞进去的架势。   “……”   最终的获胜者当然是叶橙澈,夏木最终还是妥协的张开了嘴。而叶橙澈似乎是发现了投食的乐趣,往他身边挪了挪,自己吃一口,又喂他一口。   ——————————————————   叶橙澈的暑假与舒雅望一样,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吃饭睡觉夏木。哦,不对不对,舒雅望是四点一线,她还有唐小天。   叶橙澈伏在书桌上做作业,夏木靠在桌角组装手里的模型。   她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的坐在他旁边。一开始是他坐在地上,她也坐在地上。后来是她坐到书桌旁,他也跟着她挪到书桌边。   她说话的时候,尾音会微微上扬,声音很温柔。她的话不多,与聒噪的舒雅望不一样。   夏木觉得,好像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这一年。十岁的夏木认识了他最讨厌的人,十六岁的舒雅望。   这一年,因为最讨厌的人,夏木认识了让他最依赖的人,十五岁的叶橙澈。    ☆、夏城有夏木(三)   “呦,叶橙澈,你这一回来就帮我解决了一小灯泡,可真够意思,不枉费我们哥俩儿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纠正下,跟你一起长大只是顺便的。我跟雅望才是青梅竹马。”叶橙澈甩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带附送他一个大白眼。   她就说嘛,唐小天这厮每天雅望长雅望短的,难得他与舒雅望约会还主动打电话给她……   “夏木,我们走。”对着有异性没人性的闺蜜也附送了一枚大白眼,叶橙澈搭着小夏木的肩,把人推到了一个射击的摊子旁。   脱靶……脱靶……脱靶……   原本看起来还憨态可掬的大白熊此时就像在嘲笑叶橙澈烂的无与伦比的枪法。叶橙澈气呼呼的把手里的枪放下,“老板,那个熊多少钱,我——”买了!!!   叶橙澈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身边还不够她胸口高的人拿起了枪。   砰砰砰——   “夏木……”叶橙澈星星眼,然后抱紧了手里刚刚到手的大白熊。   “嘤嘤嘤~夏木你只是个弟弟不要走这种苏天苏地苏空气的男朋友人设好吗?”叶橙澈把脸埋在熊脸上蹭了蹭,心满意足JPG。   夏木:……   ——————————————————   “橙橙!快跑啊!”   呼啦啦的一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这个小圈子靠拢。唐小天拽住舒雅望的手腕喊了声跑,然后舒雅望糊里糊涂但是十分迅速的拽住了叶橙澈。叶橙澈则是下意识的把夏木的手牵住一起跟着跑。   “不行!被堵住了。”看着前后夹击慢慢靠近的人,几个人停下了逃窜的脚步。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唐小天向前一步,护住身后的几个人。   叶橙澈把夏木推到舒雅望怀里,然后想了想,觉得抱着一只熊打架并不man,就把熊塞进了夏木怀里。然后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袖子,站到了唐小天身边。   长发在夜风中舞动,那张精致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挑衅的朝着人群勾了勾手指,“快开始吧。”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我们家橙橙什么时候打过架打过架!!!舒雅望震惊脸!   唐小天松了一口气。是不是叶橙澈这家伙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的家训啊?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脑补了什么。but……我真的只是在唬人啊喂!舒雅望你还不快趁现在带着夏木逃!   叶橙澈觉得自己这pose摆的都快抽筋了,结果后面的人根本没什么反应。   “动手!”   或许觉得是叶橙澈架子摆的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小女孩根本就不足为惧,领头的人一招手,眼看人群就要冲上来群殴,已经准备好扑过去把夏木护住的叶橙澈目瞪口呆的看着夏木拿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枪。   “住手。”   少年优越的声音冷淡从容,仿佛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哈哈哈哈!玩具□□哈哈哈哈!”   “小朋友,你多大了啊?哈哈哈哈!”   …………   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并没有让他的脸色有半分变动,他依然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声音冷静的吓人,“92式5.8mm中国制造。口径5.8mm,使用DAP5.8mm普通弹,全枪长188mm,弹匣容弹量20发,威力堪称世界第一。”   阴郁的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领头的男人,直盯得他冷汗直流。生怕自己踢到了铁板。   “是真的还是假的,要不要试试看?”   “少爷,司令不让你在外面用枪。上次那个人,”叶橙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察局那边。还没有摆平呢。”   夏木:……   所有人都愣住的一瞬间,叶橙澈觉得自己的反应力堪称一流。   夏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虽然他看任何人都是这样的眼光,但是这并不妨碍叶橙澈借坡下驴,“是,少爷,我多嘴了。”   “……哈哈,骗人的吧?”   “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呢……哈哈。”   几个混混你看我,我看你。干笑了几声后终于扛不住了。一溜烟的落荒而逃。   “这就……解决了?”唐小天挠了挠脑袋。   “夏木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舒雅望赞叹的望了一眼夏木。   “那是,我弟弟呢。”叶橙澈搂过男孩瘦弱的肩膀,把他搂到怀里,笑的与有荣焉。   小孩有些别扭的想要躲开她的拥抱,却还是被这样的温暖所蛊惑。有些害羞,又好像有些气闷。   我……才不是你弟弟呢。    ☆、夏城有夏木(四)   唐小天去当兵了。   高考结束,无事可做已经被重点大学录取的学霸叶橙澈,闲来无事强行按头整日闷闷不乐的舒雅望到她家补习。   从邮局拿了录取通知书回来,叶橙澈顺路买了新鲜的水果。打开门,正看到舒雅望蹬的东一只西一只的鞋。还有被舒雅望强行带过来一起补习的夏木的鞋。   叶橙澈也换了拖鞋进了客厅,正听到夏木清冷但是听起来又没什么杀伤力的软糯糯的拒绝声,还有舒雅望夸张的笑声,叶橙澈秀眉一挑,“舒雅望!你又在欺负夏木!唐小天不在没人让你折腾了是吧!!!”   “橙橙你回来了啊?啊!你买了葡萄?我去洗。”舒雅望悻悻的放下在夏木脸上作怪的画笔,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接过了叶橙澈手里的水果,然后煞有其事的解释道,“橙橙你不知道,夏木成绩居然都没过及格线,比我初中成绩还差呢。肯定上课没有好好听讲。”   被画成花脸猫的夏木用无辜的眼神盯着叶橙澈。   “去去去。洗你的葡萄去。”叶橙澈把舒雅望往厨房赶,自己去浴室拧了湿毛巾坐到沙发上。   被画了猫胡子,顺毛的刘海看起来倒真像只猫。叶橙澈的正经脸没绷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近一点儿。”叶橙澈摸到他的后颈,把人往自己面前勾了勾,柔软的毛巾在他脸上轻轻的擦拭着,带着好闻的味道,是她的毛巾。   这个认知让夏木的动作僵了僵,目光都不敢落到她脸上。   “来了来了。橙橙,啊——”舒雅望端着果盘出来,先拈了一个送到叶橙澈嘴里。   “夏木,啊——”意料之中的被拒绝。舒雅望收回手,把葡萄塞进了自己嘴里。   “好了。擦干净了。”叶橙澈把毛巾放回去,回来又看到舒雅望把盘子递到夏木面前,他一伸手,她就把盘子抱了回去。   听到后边声响的夏木,回头看了一眼叶橙澈,什么话也不说,却颇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舒雅望!!!”   最后,夏木还是吃到了葡萄。   叶橙澈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监督着两个人做作业,手里拿着葡萄剥一个,给夏木喂一个,“舒雅望,夏木不吃皮。你下次记得把葡萄皮去了再喂。不然他还是不会搭理你的。”   正奋笔疾书的舒雅望恨恨的盯着面前的一盘葡萄,又扭头看了看被叶橙澈喂的心安理得的夏木,龇了龇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舒雅望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夏木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上get到了一种名为得意的情绪……   “夏木,你的试卷怎么回事?”   投喂时间结束,叶橙澈从他书包里翻出他的试卷。果然如舒雅望所说,比起她初中的成绩还要惨不忍睹。   “橙橙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舒雅望得意了,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夏木。   “还真没有,不应该啊,夏木看起来比你聪明多了,怎么居然成绩还不如你啊。”   “……橙橙,你是在夸我吗?”   “……你当年那刚过及格线的成绩值得我夸吗?”叶橙澈瞥了她一眼。   “……当我什么都没说。”自取其辱的人默默缩回了自己的一方小角落,安静的开始自我厌弃。   “我们家木木选择题全对哎。真不错。”   “这又不是值得夸奖的事。不还是没及格。”舒雅望插嘴道。   “二选一的题目,正确率还不到一半的人对我夸他这件事有什么疑问吗?”舒雅望敲了敲桌子,指着舒雅望刚刚做的一溜儿选择题。   ……还没从自我厌弃中挣扎出来结果无形中又被打击了一次的舒雅望生无可恋脸。   “没关系。我一个个教你。”叶橙澈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站到他身后。   “这个题目,我们先……”她讲题的时候条理清晰,任何题型都能信手拈来。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飘进他的心里,呼吸间,是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香味。   眼皮一点点的耷拉下来。   耳朵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终于,脑袋一歪,倒进了身边人怀里。   “看我给他一个……唔唔唔……”想要使坏的人被牢牢捂住了嘴。   舒雅望继续心如死灰的补习。   扭头看着被叶橙澈揽在怀里睡的正香的人,舒雅望泪目……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为什么我当年补习睡着了就要头悬梁锥刺股而他可以继续睡啊啊啊啊啊啊!    ☆、夏城有夏木(五)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叶橙澈进入校园开始,就牢牢占据了学校的校花位置,从当年大一的学妹升级为学姐,依旧稳坐校园美人榜第一把交椅。   “叶大校花,今天晚上的联谊会,你可是万众期待啊,一定要去哦。”   “联谊会?不了,夏木今天来接我。你们去吧。玩的开心点儿。”叶橙澈摇摇头,微微笑了笑,拒绝了同学的提议,自顾自把课本收进书包。   “哎呀,澈美人啊,你老是夏木长夏木短的,你大学生涯不谈恋爱不旷课不迟到不早退然后每天还按时回家,你也要给你的追求者一个机会啊。”叶橙澈的同桌拍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再说了,夏木弟弟长的那么好看,你也要给夏木弟弟的追求者一个机会啊。”   “……哎?”叶橙澈放在书包拉链上的手顿了顿,仰头。   “阿澈啊,你不知道,多接触可爱的同龄的女孩子,才有益于你们家青少年身心的健康发展呐~”   众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班级。唯独叶橙澈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发呆……不……思考。   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过,一想到他身边会有其他的女孩子出现就觉得……觉得……有点儿心酸,或者还有点儿妒忌。   不不不!   叶橙澈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到一边。背上书包,锁了教室门,噔噔噔的跑了下楼。   少年的身量这几年抽条的飞快,当年还不到叶橙澈胸口的小孩儿已经整整比叶橙澈高了一个头。   夏木接过叶橙澈手里的书包,说了句“坐好”。   挺拔瘦削的身材,眉目清俊如远山却又总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样子。叶橙澈坐在夏木自行车后座,搂住他劲瘦的腰,头发在被风略起,裙裾飞扬,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大学校园里穿行,看起来美的像一幅画。   “夏木,以后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叶橙澈把脸靠到他背上,当年需要她保护的小少年已经成为了她的依靠。叶橙澈闭上眼,有些口不由心,“夏木身边,不应该只有我和雅望才对,你应该认识同龄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这才是十八岁之前该做的事啊。”   沉默了一路。   自行车停到了她的楼下。叶橙澈一个箭步,跳下车,照旧与他告别,衣角突然被人拉住,小心翼翼的扯了扯。   “……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少年的眸子干净的不可思议,即使是说出这样听来有些绝望的话。小心翼翼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悠远,又虚无缥缈。好像下一秒叶橙澈说一句是,他就会安静的又绝望的消失。   他说……也……   叶橙澈的心像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傻瓜!”叶橙澈故作轻松,拍了拍的脑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好了,你乖~”   他点点头,与她道了再见,转身,单薄的背影被夕阳无限的拉长。   他现在也觉得孤单吗……   叶橙澈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拉住了他校服的下摆,“夏木今天要不要住在姐姐家里呢?明天周六,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哦。”   夏木的眸子亮了亮,明明还是刚刚那个表情,却看起来整个人却都鲜活起来了。   “……好。”   虽然他的声音语调并没有半分变化,也没有笑,但是叶橙澈却觉得他总算看起来带上了烟火气,不再美人如花隔云端了。   把自行车停到楼道里,楼梯里黑压压的,声控灯坏了许久物业也还没来修。   “小木木,走,姐姐带你回家。”   年纪渐大,牵手拥抱已经不再合适。叶橙澈对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亲昵的动作。她不怕黑,但是她觉得夏木怕,所以她主动伸手牵住了他,十指紧扣。   黑暗里,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   他其实不怕黑。他的心里,已经驻进了世界上最灿烂夺目的阳光。   可是,他很愿意让她觉得,他怕——    ☆、夏城有夏木(六)   钥匙叮铃当啷的碰撞声清脆又悦耳。   当年补习时,因着夏木家并不像舒雅望家一样在她家隔壁不远,所以她专门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留给夏木住,或是午睡小憩,又或者是留宿。从洗漱用品到毛巾衣物,无一不全。   即使他逐渐长大,已经很久没有在属于他的那间房住过,但是他现在打开门,也依然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像是每天都在收拾。   “橙橙。”   “嗯。夏木,怎么啦?”叶橙澈从厨房里探出头。从小时候纠正到今天,他也没叫过一句姐姐,所以叶橙澈听之任之的由着他跟着舒雅望管她叫橙橙。   “困。不吃饭了。”   “夏木,你最近老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呀?”叶橙澈解下围裙,擦干净双手,走出了厨房。   “我没生病。”夏木小声的辩解道。   “眼睛怎么都有红血丝啦?夏木你这几天晚上做贼去啦?”叶橙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转而落到他的下巴,捧起他的脸,仔细打量着。   “……”   夏木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察觉到她没有多问的意思,这才偷偷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又开始不停的做噩梦了。   叶橙澈眉头微微皱了皱,最终什么都没问,手落到他头发上,揉了揉,“衣服还在你房间的衣柜里,自己去拿。洗个澡睡觉会舒服一点儿。”   “嗯。”夏木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回厨房里。   橙橙就读的大学附近,至少有三十多家首饰店。所以,下次说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儿呢……   不然……真的很难找……   夏木盯着叶橙澈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将手心里捂的温热的盒子藏进了包里。   ——————————————————   叶橙澈一个人简单的吃了晚饭,收拾了碗筷。虽然还是她一个人,但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她总觉得心里也多了点儿什么。很踏实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   洗了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洗过后,用吹风机吹的半干,柔柔顺顺的垂在脑后。叶橙澈批注完乱七八糟的学生会事宜和统计完班级里各项琐碎开销的记录,天色就不早了。   伸了个懒腰,叶橙澈原本该回自己房间才对,想了想,终究觉得担心,于是踩着软绵绵的家居拖鞋从书房里出来,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夏木的卧室门。   叶橙澈坐到床沿上,替他把落到脸颊的头发撩上去,把手放回被子里。看他睡的还算安稳,正打算悄悄退出去,突然,“嗤”的一声,整栋大楼一片漆黑。   楼上的小孩在哭,楼下的大爷又在因为停电而骂骂咧咧的。   叶橙澈摸索着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银白色的月光洒到房间里,不是很亮堂,但是,至少显得不那么黑暗了。   大的足够打滚的双人床,再睡一个人显然也没什么问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片刻,担心多过了害羞,叶橙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头栽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夏木,晚安。”叶橙澈侧过脸,轻轻的与身旁熟睡的人道了晚安,闭上了眼睛。   晚安。   他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出声。她的呼吸逐渐变的平缓,她并不怎么好的睡相也开始发挥作用,睡的四仰八叉。   夏木伸出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人禁锢在怀里,微微一笑,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撩人,“晚安。”    ☆、夏城有夏木(七)   “砰砰砰——”   “橙橙!橙橙!!!”   大门被拍的震天响,当年毛毛躁躁的小丫头长大变成了毛毛躁躁的小女人。叶橙澈睁开眼,身旁的人睡的正香,叶橙澈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去,起身,掩上了卧室门。   叶橙澈打开大门,把人让进屋。摸摸自己蓬乱的秀发,钻进了浴室里。   “橙橙,这个牛奶不好喝,下次换别的买。”   叶橙澈从浴室里出来,舒雅望正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的霸占了她的沙发在看晨间新闻,手里还拿了一瓶牛奶。   “舒雅望。有你的份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叶橙澈翻了个白眼。   “对了橙橙,下个星期就是圣诞节了。我们一起过吧。我们去看电影。”舒雅望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圣诞节?”叶橙澈冷哼了一声,“唐小天在的时候你哪次圣诞节想到我了?我没空。”   “哎呀哎呀,橙橙~”舒雅望放下手里的牛奶,跳下沙发,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叫我也没用。我们学校当天有圣诞节舞会。”   “……唉,怎么这样啊,难道我注定要孤独的一个人过圣诞节了吗?”舒雅望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忽而像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可以带夏木弟弟去看电影!!!”   “我没空——”   舒雅望话音刚落,卧室门被打开,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夏木走出来,冷淡的瞥了她一眼,进了浴室。   “他他他他他——”   “他什么他,舒雅望,把你的下巴收回去。从小到大,你在我这里看到他的次数还少吗?”叶橙澈淡定的看了她一眼。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舒雅望仔细想了想,点头。   不过……圣诞节什么的?   看着叶橙澈进了厨房,舒雅望眯着眼睛笑,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刺溜一下钻进了浴室里。   高高瘦瘦的少年手里拿着叶橙澈当初不顾他的意愿,一定要买来给他用的机器猫造型的漱口杯。看到舒雅望进来的身影,余光也不曾赏给她半分,自顾自的低头刷牙。   “小木木,你真的不打算跟姐姐去看电影吗?”舒雅望的手落到他的背上,半是揶揄半是威胁的拍了拍。   “……”夏木面无表情的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来,不回话。   “圣诞节的时候。橙橙他们学校有圣诞舞会,所以呢,你圣诞节最好的选择就是跟我这个孤家寡人一起过啊。”舒雅望摇头晃脑的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去。没空。”   “……要是夏木圣诞节没空的话,我今天可特别有空呢。”舒雅望得意的眨眨眼,作势就要大呼,“橙橙!我今天跟你们——”   “……有空。”   舒雅望满意了,与叶橙澈道了别,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家,翻箱倒柜的找出明信片来给唐小天写圣诞贺卡:   冬天了。   适合恋爱。   也适合想你。   ————————————————————   骤降的气温,也并没有影响两人周末出游的心情。   叶橙澈穿着明艳的橘红色大衣,正踮脚把手里宝蓝色的围巾一圈一圈的往夏木脖子上绕。   “不冷。”小孩儿别扭的想躲,又贪恋她手指尖擦过脸颊耳畔的温柔。   “出门就冷了。”直到把夏木裹得只剩半张脸,叶橙澈才满意了,挽着他的手臂出了门。   “夏木~那个娃娃长的真像你。”叶橙澈停住脚步,指着橱窗里六根胡子的方头娃娃道。   “……”差点伸手摸摸自己脑袋的夏小木冷漠脸。   “买下来买下来!放到夏木的房间里一定很可爱。”   还没来得及拒绝并表示自己的头一点都不方的夏木被叶橙澈兴致勃勃的拖进了这家店面。   “哎呀!夏木!你别躲嘛,我都戴不好了!”叶橙澈举着粉色的猫耳朵头饰,往夏木头上比划着。   “我不是小孩子了。”夏木有些害羞,倒是声音软糯糯的,这委婉的拒绝里却听不出半分反感的意思。   “好啦好啦!夏木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啦。”叶橙澈笑弯了眼睫,在他可怜兮兮的目光攻势下,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叶橙澈放下手里的猫耳朵,把货架上的娃娃拿下来往夏木手里塞,夏木嫌弃的又推回她手里,高颜值的两人这一来一去,引得店员都开始发笑。   “叶学妹?!!!”   猛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叶橙澈下意识的回过头,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还没来的及收回。这一回眸,有多惊艳而不自知。   “安学长?”叶橙澈有些诧异,目光落到他身边娇俏可人的女伴身上,“好巧啊,学长。这是女朋友吗?真漂亮。”   “不是,你别误会。是我表妹。”   叶橙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她笑笑,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然后把手边抱着娃娃一言不发的人扯到了自己身边,“夏木。我弟弟。”   “你好。”安远之打量着眼前精致的像人偶般的少年,看起来对他似乎有很强烈的敌意,不过他面色不显,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不是弟弟。”夏木彻底无视面前朝他伸出的那只手,只侧过脸,认真又固执的看着叶橙澈。   “……”熊孩子。   叶橙澈嘴角不然的笑笑,看向了自己同校的学长,尴尬的摆摆手,“咳咳,小孩子都这样。学长别介意。”   “没事。”安远之摇摇头,“叶学妹,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晚饭吧。顺便商量一下圣诞舞会的事。”   “她没空。”夏木往前站了站,挡住了让他觉得略带侵略性的视线。   “……那个,学长,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啊。圣诞节舞会的事我们周一回学校再商讨啊!顺便还有大一新生今年、夏木!夏木!木木!你慢点儿!!!”   叶橙澈刚说了一句走,夏木就把手里的娃娃放回货架上,转身就走。叶橙澈话还没说完,就匆匆忙忙的朝着学长挥挥手,然后啪的一声把钱拍在桌上,抱着方头娃娃就追出了店铺。   “夏木。”叶橙澈追上去,把娃娃还是塞给他,“真是别扭的小孩儿,一点儿也不可爱。”   “我不喜欢他。”夏木头低低的,声音有些委屈,“也不是小孩子。”抬眸,看叶橙澈还要说什么,又补充,“也不是大孩子。”   “噗——”   叶橙澈板着的严肃脸破功,伸手揉乱他触感很好的黑发,“也是,我们家木木也长大了。不过,也还是姐姐的弟弟。”   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眉眼含笑,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你的倒影。她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声线微微上扬,好听的耳朵发痒。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哄小孩的样子!   被她的温柔滋养而愈发贪婪的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得到她,拥有她,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所谓的姐姐,所谓的亲情。好像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远远不够了。   他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听着她温柔又俏皮的在耳边喊夏木弟弟。   夏木的拳头握的死紧,怀里的娃娃差点儿被他勒变形,他的嘴唇有些发白,眼神执拗,像终于受够了黑暗而扑火的飞蛾。   他伸手绕过她的后颈,按住她的后脑勺,在她下一句夏木弟弟脱口而出之前,吻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叶橙澈脑海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熟悉到骨子里却又陌生的让她手足无措。   “我喜欢你。”    ☆、夏城有夏木(八)   “哎哎哎~咱们叶大校花怎么了?”   “谁知道啊。最近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昨天居然跟我们去参加联谊了,我今天早上起来还以为我昨天做梦呢。”   “我好像好久没听到她把夏木弟弟挂在嘴边了。”   “嗯嗯嗯。这才是最惊悚的地方。她是不是被穿越了?”   “脑袋有包啊你!哎哎哎她看过来了大家散了散了……”   ……   一群人呼啦一下鸟兽人散。至于最近众人茶余饭后的研究对象本人叶大校花,则正托着腮叹完了她这辈子要叹的气。   她当时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跑了呢?   他又没谈过恋爱,误把亲情当成爱情也很正常啊。   “嘿!小学妹。”   “学妹!!!”   “学妹!发什么呆呢?”   一双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叶橙澈收回散漫到天际的目光,诧异的看着来人,“安学长,你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还问我,你自己看。”安远之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她面前,“我让你交的是大一新生的出游名单。可不是你昨天的六级卷子。”   “……那个,不好意思啊学长。”叶橙澈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抽回自己的卷子塞进书包里,然后把正确的名单交了上去。   “最近怎么了?冬眠期到了吗?”他拿着手里的出游名单,卷成一个纸卷,轻轻的在她头上敲了敲。   “没有。今天就是圣诞节。昨天太期待了就没睡好。”私心里,有些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叶橙澈不动声色的往后躲了躲。   “我也很期待。我们校花今晚得漂亮成什么样。”安远之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她的教室。   叶橙澈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被风吹的打旋儿的落叶,落到一层薄薄的积雪上。   夏木啊……   ——————————————————   “六点了。”   “哎呀!我忘了!夏木,对不起。小天来了。我今天不能去看电影了。我们明天去看吧?”   “明天我没空。”   “那后天呢?”   “后天也没空。”   “你——”   “嘟嘟嘟嘟嘟嘟——”   好吧,其实就是不想跟我去看电影而已吧。舒雅望听着手机里毫不犹豫的的挂机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张开手,手心里的亲吻鱼项链在他指尖晃荡着,泛着漂亮的光泽。夏木犹豫了片刻,背上书包,起身出了校园。   众人都期盼已久的圣诞舞会终于如期举行。礼堂里,暖气开的很足,穿着花花绿绿礼服裙的女学生不顾已经入冬,像一只只花蝴蝶穿行在人群之中。   叶橙澈可从来不曾做过虐待自己来取悦别人这种事,因而她裹得十分严实,颜色并不显的墨绿色长裙和同款外套,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心的泯于众人,却万万没想到在光溜溜的美背和白花花的长腿面前,反而是她最为显眼。   这就尴尬了……   姗姗来迟的叶橙澈皮笑肉不笑,拒绝了献殷勤的追求者,灰溜溜的缩到了角落里。   “今天真漂亮。”   “谢谢。”叶橙澈接过安远之递过来的高脚杯,她其实不会喝酒。但是面子上却得过得去,举起杯子与他碰了碰,入口,却意外的发现杯子里并不是葡萄酒,当下,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人。   “葡萄汁。”安远之微微一笑,仰头喝光自己杯子里的葡萄酒,便不再打扰叶橙澈的清静。   ……好像,挺细心的。叶橙澈又喝了一口葡萄汁,继续安心的龟缩在沙发角落里当隐形人。   别人玩的尽兴,叶橙澈躲在一边睡的七荤八素。她被叫醒时,人已经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学长?”   “舞会结束了。我送你回家吧。”安远之不等她拒绝,补充道,“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那就麻烦学长了。”叶橙澈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校园。   ———————————————————   那样的笑容,就是对弟弟以外的人的样子吗?   真漂亮。   夏木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有些痴痴的看着不远处叶橙澈嘴角扬起的矜持的弧度。   叶橙澈有些头痛于送她回家的路上又多出一个追求者,同样的一句我喜欢你,她不想躲,不想逃甚至还可以矜持有礼的微笑着拒绝。   这才是她惯有的姿态才对,可是怎么夏木……她当时就落荒而逃了呢。   叶橙澈踩着薄薄的积雪,越想越懊恼。   “橙橙。咳咳、咳咳~”   “夏木?!!!”    ☆、夏城有夏木(九)   薄薄的毛衣被飘落的雪打湿,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他的睫毛颤了颤,睫毛上凝结的水珠将落未落。   “夏木!!!”   叶橙澈疾走几步,把手里的伞举过他的头顶,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你到底在楼下等了多久!你疯了吗?还不快跟我上楼!”   “……橙橙。”他伸出冰凉的手,握住她拿着雨伞的手,感受到她想要抽回的力道,握的更紧了。   “在你身边的人,可以是我吗?”   叶橙澈不知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定定的看了他很久,在他困兽般的眸子里心软成了一片,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夏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用姐姐的身份,像当年承诺过的一样,永远永远陪着你。”   “你还没满十八岁,你甚至还分不清依赖和喜欢。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   “夏木……”   “我只当你是我的弟弟……”   她的拒绝温温柔柔的将他一片一片的凌迟,千刀万剐。   “……别说了。”他有些狼狈的挣脱开他的怀抱,本该他最温暖最眷恋的温度成为了他窒息的始作俑者。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唇已经冻的乌青。   他趔趔趄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叶橙澈下意识向前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收了回来,将手里的伞倾斜,遮在了他的头顶,“伞给你,早点儿回去吧。”   他张开手,手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亲吻鱼项链带着冰凉的温度,是他现在的温度。   他慢慢走近了她,伸出双手绕过她的后颈,轻轻的撩开她的长发,把项链戴到她脖子上,“别拿下来,一直戴着。”   “圣诞节快乐。”   他在她耳畔轻轻一吻,然后顺从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雨伞,撑在头顶,转身,离开。   叶橙澈手忙脚乱的抹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滚出来的泪珠,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舒雅望的电话。   “喂,橙橙。”她的声音有些慌乱,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若是平时她还会调侃两句。不过叶橙澈也无暇顾及唐小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了调侃的心情,她疲惫的央求,“雅望,你晚一点儿打个电话给夏木,问问他有没有回去了。他脸色不好,有点儿咳嗽,让他吃了感冒药再睡,还有……”   “等等!”舒雅望打断叶橙澈的话,有些疑惑不解,“叶橙澈!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打电话?你知道他生病了怎么还让他一个人回去?你们怎么了?”   “……你别问了。”叶橙澈沉默了很久,叹了一口气,“总而言之,雅望,这段时间,夏木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当然会照顾他,他也是我的弟弟不是吗?倒是你,怎么回事!橙橙,你……”   “没什么事。就是这段时间大一新生的出游,我要跟着一起去而已。再说了,你最近不是要实习了吗?怎么着空闲时间应该比我多吧。夏木就拜托你了。哎呀,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和唐小天玩的开心。拜拜——”   “拜拜。”满腹狐疑的挂了电话,舒雅望脸皱成了一团。算了,晚点儿打个电话问问夏木好了。   叶橙澈摸摸不多一会儿就被雪水打湿的长发,冷的一个瑟缩,搓了搓冻僵的手臂,忙不迭的上了楼。   胸口的亲吻鱼衬着墨绿色的外套,看起来很可爱。叶橙澈伸出手摸了摸,然后解开衬衫的扣子,将冰凉的项链藏进了胸口。   夏木,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   郊区。   风景宜人的度假村,也是他们这一次新生旅行的目的地。   叶橙澈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偶尔舒雅望会打电话过来,跟她吐槽抠门的上司和一个莫名其妙被她称为变态的男人。   “假期实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肩膀被人拍了拍,看似坐在台阶上看风景实则已经发了很久呆的叶橙澈有些迷茫的睁大了双眼。   “我是问,实习的事落实了吗?”安远之也坐到台阶上。   “还没有。”叶橙澈摇摇头,这段时间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至今理不出思绪,更别说考虑在哪儿实习的事了。   “不介意的话,我舅舅的公司还有几个面试名额,要去试试吗?”   “不用了吧。谢谢学长。”叶橙澈下意识的拒绝。   “上次告白吓到你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丝毫不见被拒绝的尴尬,“我们就算做不成情侣,也总还是朋友,再不济,也还是你的学长。不必有什么负担。”   “……学长,那你知道喜欢和依赖的区别吗?”   叶橙澈侧过脸,认真的问道,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同于她接触过的任何追求者,他优雅,他理智,即使被拒绝也彬彬有礼,不曾越过社交距离的风度让人倍感安心。   “有区别吗?”安远之也侧过脸,对上她满是困惑的表情,笑的云淡风轻,他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依赖不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方式吗?”   “可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依赖你,所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我依赖你。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从来都是可以替换的。小学妹问我这个问题,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吗?”   “……有,不不不没有没有。”   “呵呵~是上次我见过的弟弟?”安远之伸出手,拨开落到她头上的落叶。   “学长你怎么知道?!!!”叶橙澈脱口而出,又悻悻的捂住嘴。   “互相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啊。”他笑意不减,看起来却有些心酸,“你懂了爱情了,我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学长……”叶橙澈怔怔的看着他线条优越的侧脸,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起风了。早点回旅社。”   “嗯。”叶橙澈点点头,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叶橙澈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雅——”   “橙橙!你快回来!夏木被车撞了!”    ☆、夏城有夏木(十)   她的心脏像霎时间沉入万丈深渊,手里的手机都差点儿拿不住。   “我没事,不用担心……也不用回来,玩的开心点。”   “哎哎哎!夏木!被车撞什么叫没事!没撞死在你眼里就都没事是吧?呸呸呸!我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跟橙橙说,你上床上躺着去。”   “喂喂——橙橙你在听吗?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夏木你干嘛抢我手机啊!”   “我真的没事。不要听雅望胡说八道。”   “橙橙,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手机另一端夏木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是舒雅望还能这么聒噪,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太严重。   叶橙澈觉得自己从天堂地狱里走了一个来回,“舒雅望!不许欺负夏木,我马上跟辅导员请假回来!”   叶橙澈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人扬起一个微笑,温暖而生动,“学长,谢谢你。”   ————————————————   赶上了回程的末班车,叶橙澈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去了舒雅望家。   门没锁,半掩着,叶橙澈推开门,舒雅望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声响,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橙橙!”   “夏木呢?”   “在房间里,睡着了。”   “没事就好。”叶橙澈绷了一路的神经放松下来,脱了身上的外套,和舒雅望分别蜷缩在沙发上的左右角。   两人共用着一条薄薄的毛毯,脚背抵脚尖,相视一笑。   “橙橙,我们好久没有二人世界了……”舒雅望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靠着沙发的扶手。   被曲蔚然纠缠的反感和厌恶,因为夏木的受伤而纠成一团乱麻的心,在见到叶橙澈那一刹那,瞬间平静了。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叶橙澈从暖气片背后拿出一个被烘的热乎乎的橘子,剥开,空气里的果香味像是顶好的,适合闺蜜夜话的香氛。   “橙橙,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和夏木怎么了吧?”   叶橙澈剥橘子皮的动作慢了一拍,又倏尔放松下来,继续云淡风轻的表述,“夏木跟我告白了。”   “夏唔唔唔!!!”   “嘘!你轻点儿!”多年的默契下,叶橙澈抛开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一个抱枕飞扑过去,堵住她的尖叫。   “唔唔唔~”努力从抱枕下挣脱,舒雅望压低了声音,“夏木跟你表白了?!!!”   “嗯。”叶橙澈点头,塞了一瓣橘子进她嘴里。   “你怎么跟他说的?”舒雅望咽下嘴里酸酸甜甜的果肉,好奇的盯着她。   “我说他只是依赖我,不是喜欢。我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成我的弟弟、哎呦~舒雅望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用抱枕砸我!”被飞来抱枕砸了个正着,叶橙澈顾及到卧室里睡着的夏木,猛然间高起来的声音又弱弱的压低,没什么杀伤力的威胁着舒雅望。   “叶橙澈!我砸的就是你!”舒雅望砸完犹不解气,气呼呼的瞪着她,“就因为这件事你逃兵一样躲了半个月!”   “因为大一的新生旅行……”叶橙澈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的解释道。   “我们家夏木怎么就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了?那他怎么不来跟我来告白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要不是这场景不大对,叶橙澈都想要起立给舒雅望的诡辩鼓鼓掌,“算了,不说了,我既然回来了就肯定有我的打算了。”   “……你知道吗?夏木是为了救我才……”舒雅望懊恼的揉乱一头长发,“我说过的,那个变态,大马路上纠缠争执的时候我差点儿被车撞到,是夏木推开了我。”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倒在地上的人是我才好。还好他没什么事,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舒雅望叹了一口气,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雅望。你也不要有事,夏木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雅望也很重要。我心疼夏木,也感激夏木,我最重要的人保护了另一个我最重要的人,真好。”叶橙澈双手温柔的落到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橙橙——”舒雅望张开手,搂住叶橙澈纤细的腰肢,两个女孩子的拥抱温馨又甜蜜。   啪嗒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叶橙澈循声望去,夏木靠在门框上,或者是因为失血,唇色有些惨白。   “夏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叶橙澈上下打量着他,他的手上缠了白色的纱布,还有隐约可见的血迹。   叶橙澈突然起身去到夏木身边,就导致了抱的好好的舒雅望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从沙发上栽了下去,上一秒被叶橙澈感动的差点儿涕泪交加,这一秒就深刻感受到了被忽视的滋味。   “没事,不疼。”看到叶橙澈逐渐泛红的眼眶,夏木把受伤的手往后藏了藏,笨拙的安慰道。   “傻瓜……”明明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疼的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还要说不疼,叶橙澈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距离上次告白过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她了。夏木不说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雅望。夏木还是住我那里。你这儿不方便。”叶橙澈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摸着发烫的耳朵,回过头,躲开他的视线顺便征求,不,通知舒雅望,表达了她要把夏木带走的意愿。   “唉,我终究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舒雅望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自个儿蜷缩在沙发上。   “夏木,走吧。”叶橙澈去牵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却被他轻轻巧巧的躲开。   “没关系,住雅望这里也行。”脑袋有些昏沉,他往门框上靠了靠,拒绝了她。   看!好!戏!   叶橙澈接收到舒雅望眼里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头痛的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闹小孩子脾气的人,“夏木,你的衣服都在我那儿呢。”   “没关系没关系。夏木你要真想住这儿也行,我这就去帮你拿,反正这么近。”舒雅望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兴致勃勃的提议。   ……你闭嘴。叶橙澈一个眼刀飞过去,舒雅望默默的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又闹小孩子脾气。还老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叶橙澈笑眯眯的看着他,被拒绝也不生气,大有他今天不走她就一直堵在门口的架势。   “我……”不想只当你的弟弟,他的话终究没说完全。   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算了,这样就很好,能看到你就很好……   “夏木,跟我走吧。”叶橙澈不依不饶的去牵他的手,这一次,他没有躲开。叶橙澈美目流转,伸出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样才乖嘛。我的男朋友要是住在舒雅望家里像什么样子。”   ……是、是我吗?   夏木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刘海盖住了锋利的眉眼,傻乎乎的反握紧了叶橙澈的手,连受伤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握紧,察觉到痛感,才确信自己没有幻听,也不是在做梦。   “夏木,我们走吧。”   “嗯。”    ☆、夏城有夏木(十一)   楼道里,依然漆黑一片。   不过一层楼而已,叶橙澈和夏木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像走了一个世纪。   叶橙澈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手落到客厅灯的开关上时,借着大马路上被玻璃窗反射进屋里的路灯的橘黄色光芒,伸手戳了戳夏木的还满是少年气的脸颊,促狭的笑。   “夏木,你在笑。”   “……”   “夏木,你在笑。”   “没有。”   “夏木,你在笑。”   “……”   “夏木,你在笑。”   她似乎大有他不承认她就会一直一直问下去的架势,夏木终究是拗不过她,双手搂过她的腰,可怜兮兮的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软乎乎的应了一声,“嗯。”   叶橙澈以为自己早就用姐姐的身份习惯了和他所有的亲昵动作。但是这样漆黑的夜晚,挑明心意后的,他的第一个拥抱,依然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叶橙澈觉得自己脸上一定红的可以滴下血了,想要推开他,又忧心他身上是不是也有伤,只能试探性的推了推他的肩膀,听到他从喉咙里溢出来的闷哼声,立刻动也不敢动了。   “夏木,你放开,我去开灯。”   “哦。”   光应声不放手,叶橙澈头痛,“夏木,你抱够了吗?”   “没有。”   “那开了灯回房间再抱。”   “哦。”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叶橙澈正懊恼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夏木这回倒是不磨蹭了,立刻就放开了她。   叶橙澈磨了磨后槽牙,突然很想在他脸上咬一口。   ——————————————————   暖气暖融融的开了很久,卧室里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夏木摸了摸脸上不明显的齿痕,无辜的望着叶橙澈。   一不小心把想法付诸现实的叶橙澈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努力板出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孔,“夏木,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夏木伸手捞过被子,默默的把自己埋了进去,只留一双眼睛,眼神是显而易见的拒绝。   “你十一岁那年半夜发高烧,我用酒精替你擦拭身体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叶橙澈摸摸自己已经晾的半干的长发,踢开脚上的拖鞋,也爬上了床,用手撑着脑袋,与藏在辈子里的人对峙。   “没受伤。”夏木裹着被子,默默的往远处挪了挪。   “夏木,我担心你。”叶橙澈漂亮的眸子眨了眨,水光潋滟,似乎下一秒就能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哦。”在叶橙澈面前就向来坚守不了多久的原则和底线,夏木从被子里钻出来,乖乖的脱了上衣。   还没处理的擦伤和淤青,让叶橙澈的心微微抽疼。从抽屉里找出药水,叶橙澈一言不发的为他处理着伤口。   “不疼。”夏木看着她的表情,刚刚逞强似的说出这句话,下一秒,伤口就被叶橙澈一按,眉头都疼的皱到了一起。   “橙橙?”夏木困惑,抿了抿唇,试探性的伸手去摸她柔软的长发。   叶橙澈替他上完了药,又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多久换一次药?”   “两天。”   “嗯。”叶橙澈点点头,把他的上衣递给他,看着他笨拙的用单手穿着衣服,一言不发,也不说需要帮忙,也不喊疼,乖的叶橙澈心都发酸。   关了灯,叶橙澈躺到床上,夏木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夏木。谢谢你保护了雅望。”叶橙澈侧过身,正好把小心翼翼贴过来的人揽到了怀里。   “夏木,以后保护雅望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行呐。”   感受到他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叶橙澈嘴角上扬,“夏木这么保护雅望,我都要吃醋了。”   “我不会安慰人,雅望会。”夏木下意识的握紧她的手,“因为喜欢你。”   叶橙澈还是在笑,笑的眼眶泛红。   所以,是害怕雅望出事了你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所以你宁愿自己出事,让雅望来安慰我吗?   “夏木,我的心情,有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橙橙。”   “嗯。”   “喜欢你。”   “你说过了,傻瓜。”   “……只喜欢你。”   他听到她清雅的声音柔柔的在黑夜里铺陈开来。   “夏木,我也是。”    ☆、夏城有夏木(十二)   一年。转瞬即逝。   夏木高三了。   唐小天也快从军校毕业了。   舒雅望和叶橙澈结束了大学生涯,领取了毕业证书,并且如愿结束了当牛做马的实习,正式开始了工作。   放学后的校园热闹的像菜市场,一个人背着包走在林荫道,夏木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时间。   快六点了。   “夏木,夏木,她都喜欢你好久了。”   慌慌张张被推到心仪之人面前,少女的羞涩溢于言表,“夏木,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礼物,然后下一秒又收回,满目冷清声音却柔软的不可思议,“就当我收过了。”   失意的女生掩面而逃,躲在大树后,原本想跟夏木开个玩笑的叶橙澈绕了出来,已经看够了好戏,语气却是微酸,“我们家小夏木,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呢。”   “橙橙。你来了。”刚刚的满目冷清仿佛是错觉,那双晶亮的眸子因为欢喜而流光溢彩。   她像是刚刚从公司过来,妆容精致,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长卷发垂在胸口,慵懒又迷人。   “夏木,唐小天回来了。今天晚上一起去吃大餐好不好?”   “好。”   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   “嘿!橙橙,夏木,这里。”舒雅望站起来挥挥手。   “叶橙澈,你可真行。”唐小天看着她促狭的笑。   “哎呦,许久不见我们叶大美人儿还是这么漂亮哎呦喂我的脚我的意思是当然我女朋友在我心里最漂亮。”   “张靖宇,你这不着调儿的腔儿在女朋友面前可得收一收。不然,有你受的。”叶橙澈看着被女朋友高跟鞋一脚踩中脚背现在正龇牙咧嘴的老同学,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介绍下,我女朋友,宵雪。宵雪,这是我老同学,叶橙澈叶大美人。不瞒你说,当年读书时全班除了唐小天这傻小子,都暗恋过她来着,当然我也不例外嘿嘿嗷——”张靖宇”嘿嘿”的傻乐没结束,就是一声惨叫。   夏木无辜的抬眸望了望叶橙澈,“我就是挪一下椅子……”   所以你把人挪下去了?   这倒霉孩子。   “叶美人,你弟弟这力气可忒大。”张靖宇十分坚强的爬起来,继续开嘴炮。   弟弟……夏木不动声色的侧过脸看着叶橙澈。有心想要解释,又在她正偷笑的神色里默默的低下了头。   菜摆上来。   唐小天和舒雅望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好似看着对方就饱了,边吃边笑。另一对完全肉麻和腻歪的叶橙澈没眼看。   叶橙澈看着碟子里堆成小山的虾仁,又看看一言不发还在继续剥虾壳的夏木,阻止了他的动作,替他把一次性手套摘了下来。   “夏木,你还什么都还没吃呢。”   “不饿。”   “不饿也要一点儿。”叶橙澈看看他手边堆了满满的虾壳的碗,手一伸,拿了自己的给他盛饭。   “吃完饭去看电影。”叶橙澈歪着脑袋看着他低头乖乖的吃饭,想了想,也不征求他的意见了,直接下了结论。   “好。”   “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张靖宇与读书时一样永远搞不清状况。舒雅望和唐小天相视一笑,继续甜蜜蜜的在桌子下拉小手。   “张靖宇,这是我男朋友。”   “噗——”   “夏木,怎么样?我这反应速度,还可以吧?”叶橙澈在那口饮料喷出的前一秒,把身边的人一推,两人趔趔趄趄的退出了危险地带,可怜舒雅望和唐小天躲闪不及,成了直接受害者。   “张靖宇!!!”   “夏木,我们快走快走。”叶橙澈扯了扯他的衣角,在另两人发飙前带着夏木溜之大吉。   “去哪里?”   “当然是——”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不安分的用脸蹭着他的脊背,“去约会啊。”    ☆、夏城有夏木(十三)   舒雅望!让我等你一起回家,你居然还真敢让我等!   叶橙澈低头看了看手表,百无聊赖的望着对面大楼里灯火通明的景象。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碎碎念,叶橙澈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夏木。怎么了?”   “快十二点了。”   “……我知道啦。我肯定在规定时间里回家。夏木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跟雅望——”   “地址。”   小孩儿最近越来越霸道了。   叶橙澈报出这栋大楼的地址,对着手机另一端看不见的人做了个鬼脸。   不就是半个月前同学聚会和雅望在酒店留宿了一晚吗?现在居然实行起了紧迫盯人政策。可怜这么些年积累下的作为姐姐的威信,在恋爱后的半年里消失殆尽……   唉!   女孩子夜不归宿。不矜持。   想到她和舒雅望隔天回家,就被夏木冷嘲热讽了,叶橙澈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舒雅望倒是拍拍屁股回自己家了,可怜她……可怜她居然从此以后就有门禁了。   嘤嘤嘤~坏小孩儿,那是我家!!!   “你是谁?”草丛里人影闪动,钻出一个人。   叶橙澈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黑夜里,被月光雾化的五官,只剩下朦朦胧胧的样子,因为他突然出声,被吓的跌坐在地上,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的目光看的有些痴了,“在埋怨谁呢?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可爱。”   “莫名其妙。”叶橙澈拍拍灰,表情微恼怒的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漂亮的眼眸扫了他一眼,看破一切的坦然,“你是在夸我可爱,还是在夸我像某个人?”   “真是聪明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曲蔚然挑起她的长发,轻佻的嗅了嗅。   “不关你的事。”   “我叫曲蔚然。”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拒绝,自顾自的说道。   “我管你叫什、等等,你叫曲蔚然?舒雅望说过的那个变态男人?!!!”叶橙澈嘴角挑起的弧度更深了。   “哦?你认识雅望?那真是太好了。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叶橙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铆钉皮包,皮笑肉不笑,然后,趁着曲蔚然摆弄手表凹着冰山总裁的画风时,拿着包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曲蔚然!!!就是你害的我们家木木被车撞是不是!!还敢肖想舒雅望你活的不耐烦了啊?你去死!穿的人模狗样,可惜在我眼里你还比不上一坨狗屎!!!”   打完就跑。   为自己的开溜速度点赞。   叶橙澈提着裙子撒欢儿似的跑进大楼里找舒雅望顺便避难。   “有趣。可太有趣了。”曲蔚然冷笑着摸摸额头上的包,看着叶橙澈跳脱的背影。   ————————————————   “舒雅望,舒雅望?”叶橙澈混迹在人群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找着人。一时不察,跟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抱歉抱歉,你没——张靖宇?宵雪?你们喝了多少啊,脚步浮成这样。”叶橙澈皱了皱眉头,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哎呦,叶美人儿。没喝多,就和雅望喝了一杯,就是有点儿晕了,我们俩上个洗手间。”   一杯……   叶橙澈仔细嗅了嗅,确实没闻到什么酒气,但是……叶橙澈看着他们两个趔趔趄趄的样子,疑惑了,这可不像只喝了一杯。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叶橙澈突然发疯似的扯住身边经过的人一个个询问着他们是不是见过舒雅望。   “橙橙。”   夏木搂住她的肩膀,不解的看着她。   “夏木,夏木你来了就好了。”叶橙澈高悬的终于暂时的放稳了,匆匆解释道,“雅望可能有危险。”   连续不停的问遍经过的所有人,终于得到确定的回答。叶橙澈牵着夏木的手飞奔上楼。   楼上一溜儿的房间都关的死紧,唯一一间从里面透出了光亮,似乎还能听见舒雅望的哭喊。   两人极快速的跑过去,门是反锁的,夏木眉头微皱,狠狠的撞开了门。   “橙橙!夏木!”他们两个人的出现似乎给了她无限大的力量,舒雅望趁着曲蔚然不注意,把人狠狠的推开,然后湿淋淋的从浴缸里跳出来。   “是你们啊?都不是第一次见了吧?”曲蔚然整了整衣领,丝毫没有惊慌,反而看着叶橙澈眼里露出点儿兴味。   “曲蔚然!”叶橙澈把惊魂未定的舒雅望护到身后,下意识的和小时候一样把夏木也往自己身后护。   手腕却突然的被握住,叶橙澈抬头,夏木看了她一眼,不容置喙的把她往后轻轻的推了推,自己挡在了她面前。   当年是他才到她胸口,可是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比起舒雅望,我现在,好像对你更有兴趣呢。”曲蔚然丝毫不在意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悠闲的上前,朝着她伸出手。   “别靠近她。”   “我靠近了又怎样呢?”曲蔚然笑的很放肆,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我杀了你——”   他伸出的手突兀的停住,掌心被黑洞洞的枪口抵回。   夏木的脸上还是刚才的表情,云淡风轻的好像拿出枪的人不是他。   “你试试啊。”曲蔚然握住枪口,放到心脏的位置,然后放开手,用手指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浑不在意的挑衅。   “夏木。不要。”叶橙澈眼疾手快的拦住即将按下扳机的人,看着他暴怒的眸子,安抚性的捧住他的脸,“夏木,我们走。别因为这样的人渣浪费时间。”   “真的,不杀了我吗?”曲蔚然冷笑了一声,“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压的极低,听起来十分危险,“我曲蔚然想要的女人,一定能得到。”   叶橙澈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目光平静的不可思议,似乎还带着点儿悲天悯人的样子。   “曲蔚然,那你想要的女人,真的是我或者是雅望吗?”   “曲蔚然,长的像她不行,笑起来像她不行,撒娇像她不行,哭起来像她,也不行。”   “不是她,就不行。曲蔚然,你真的爱过吗?”   “曲蔚然,我同情你。终其一生,你都将活在爱而不得里,不得善终。”   “曲蔚然,你活该。”   “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曲蔚然狠狠的将酒架上的瓶瓶罐罐扫落到地上。   是啊……他想要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们,从来都不是啊!他靠在玻璃碎片里呜呜咽咽的哭,他想要的女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夏城有夏木(终)   曲蔚然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舒雅望现在成了一名矜矜业业的园林设计师。   而叶橙澈胸无大志的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小学当英语老师。这份工作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于轻松……毕竟这群孩子可比当年十岁的夏木好忽悠多了。   咖啡厅里。   这厢,舒雅望掰着手指数着唐小天回来的日子。   那边,叶橙澈托腮想着这一次夏木的十八岁生日要送什么。   “有必要这么纠结吗?往年怎么送今年还怎么送。”舒雅望看不过去了,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果汁。   “不一样。今年我们家夏木可是十八岁生日了,总要有点儿特别才行。”叶橙澈摇摇头拒绝。   “……要不你把你自己送给他?”舒雅望眼睛倏的一下睁大,两眼放光。   隐约嗅到点儿八卦味道的叶橙澈斜睨了她一眼,“……舒雅望你好像在期待着发生点儿什么的样子。”   “有那么明显吗?”舒雅望嘿嘿的笑。   猥琐……   叶橙澈翻了个白眼,“不跟你说了。夏司令从美国回来了,夏木让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   似乎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他们的感情。望着夏司令一脸看未来孙媳妇儿的表情,准备好的台词根本就没用上,叶橙澈囧了。   吃过饭,叶橙澈被夏木牵着手带到了楼上。她一点儿也不陌生,十八岁之前,她在他这儿呆的时间比在自己家的时间更多。   “夏木,你有特别想要的什么吗?”叶橙澈盘腿坐在沙发上,有一茬没一茬的旁敲侧击。   “橙橙。过来。”夏木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大的木头箱子。箱子已经很旧很旧了,却很干净。   “夏木?”叶橙澈放下手里的杂志,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了箱子。   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素描画册映入她的眼帘。最下面的一本已经很老了,纸张都开始泛黄,叶橙澈伸出手,一本本的翻看。   这是……十五岁的叶橙澈。   这是她在花园的秋千架上打瞌睡,这张是她在写作业,这张是她在弹钢琴……   十六岁那年的叶橙澈剪了短发。   画里的她穿着军装,笑的前仰后合。为什么笑呢?哦,是了,那年她和舒雅望军训回来,舒雅望黑成了包公,而她还是白的可以反光,所以她在笑舒雅望。   这张?她趴在床沿上……是在哭吗?叶橙澈皱着眉头,实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目光落到右下角的日期,记忆才慢慢回炉,是了,夏木生病了,高烧不退,医生说他现在很危险,她急的哭了。   十七岁的叶橙澈……   院子里开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她穿着红色的长裙在花影里穿梭,像朵红彤彤的太阳花……   这是……十八岁的叶橙澈。   她惬意的躺在草地上,满目星空。这是那年高考结束,她和夏木去大山里野营的那一天……   还有,这是她参加辩论比赛拿了第一名的场景……   这张是她生日那天,她还捧着蛋糕呢。   …………   十九岁。   二十岁。   二十一岁……   叶橙澈一本又一本的画册翻开。   这张……是二十二岁的叶橙澈,冬天圣诞节,下了很大的雪……   她在笑,和……   叶橙澈心有些酸。   “那天,这里疼的像要死掉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抬眸,有些委屈的控诉。   “夏木……舒雅望会气死的,明明是她教了你画画,可是你只画我,她一定,一定会嫉妒死的,夏木。”叶橙澈搂住他的肩膀,想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橙橙,别难过。”他不知所措的伸出手抹去她的眼泪。   “不难过,我很开心,夏木,我很开心啊。”叶橙澈抬起头看着他干净的眸子,温温柔柔的一个吻落到他的唇上。   原来,我的世界里,真的全部是你。   她笑的明媚,“夏木,我比你大五岁,你知道的。你还那么年轻,又那么美好。”   “橙澈,我——”   “听我说。”叶橙澈伸手堵住他的唇,“我现在是漂亮的吧?很漂亮很漂亮对不对?所以,夏木,等你毕业我们就订婚吧。在我最漂亮的时候,在你最美好的时候。夏木,很爱你,真的很爱你啊。”   抱紧扑进怀里的人,夏木在她的耳畔轻轻吻了吻,眼睛里有漂亮的光,像是全世界倏尔只剩下光亮,“……求之不得。”   “不要毕业了。等到生日那天我们就订婚吧。只想要你,最想要最想要的礼物,一直是橙橙。”   “好——”   叶橙澈窝在他怀里,笑的见牙不见眼。   舒雅望。   偶尔承认,你比我聪明。    ☆、跋扈(一)   光怪陆离的深夜,无数年轻男女的夜生活不过才刚刚开始。   酒吧里,喧嚣的音乐伴随着舞池里昏暗的灯光,空气里还有挥之不散的酒精味和廉价的香水味。   真是……糟糕的地方。   沈嫣然穿着一条简单的象牙色长裙,是露肩的设计,戴着红宝石的锁骨链,更衬得肤白如雪。素面朝天,长发松松散散的垂到了腰际,眉眼精致又温润,像一尊极美的玉石娃娃。   “沈嫣然。”   昏暗的灯光死角,两拨人的中心,谭小飞懒洋洋的斜倚在沙发上,朝着无头苍蝇般乱转的沈嫣然勾勾手指。   他的眼神里,已经带着朦胧的醉意。因着刘海放下来挡住了额头,原本看起来十分乖张的银发,此时就显得十分无害了。此时的神情有多倦怠多冷漠,他的眉眼便生的有多清绝,与这嘈杂又糜烂的地方格格不入。   “小飞。”听到他叫她名字的声音,沈嫣然下意识的回过头。她的长发微微飘扬的弧度,她靡靡灯光下也依旧素净的眉眼,山水温柔,一如初见。   两拨人,昏暗的灯光死角,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嫣然诧异的歪了歪脑袋,径直走到谭小飞身边,也不多问,只与站在他身后的阿彪等人礼貌又生疏的点了点头,权当做打招呼。   “说吧,怎么比?”谭小飞似笑非笑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掐灭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香烟,伸手搂住了沈嫣然的肩膀。   裸露在外的肌肤感觉到谭小飞指尖的冰凉,沈嫣然皱皱眉。他体温本就偏低,更别论是这样的深夜,沈嫣然浑不在意对面人打量的目光,伸手去试图捂热他另一只手。   “行啊。三环,谁先跑完一圈谁赢。我输了,就消失在你眼前,我们的地盘也归了你谭小飞,你输了,让出你现在占据的地下修车厂位置。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说话的男人目光贪婪的在沈嫣然身上扫视了一圈,“谭小飞,妞儿不错。怎么着?也赌一把?”   “呵~”谭小飞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再答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自顾自的朝着酒吧外走去。不过因着酒意,他的脚步微微有些趔趄,目光一直追随在他身上的沈嫣然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谭小飞借着她的力道站稳,然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张脸便在沈嫣然眼里越放越大越放越大,他玩味似的眼神胶酌在沈嫣然身上,像在逗弄一只好玩的宠物,“怕吗?”   “……怕。”沈嫣然犹豫了片刻,老实的点点头。   “还跟吗?”   “跟。”沈嫣然一双眸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回答的异常坚持。   “乖女孩。”谭小飞唇角微微挑了挑,笑的冷清又迷人,夸奖似的揉了揉她手感极好的丝绸般的长发。   出了酒吧,冷冽的夜风一吹,沈嫣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秒,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沈嫣然眯着眼睛笑的乖甜,亦步亦趋的跟着谭小飞,然后上了副驾驶。   这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官二代,最大的乐趣就是不停的捅出娄子,然后交给家里人收尾,谭小飞如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如此。要是飚车的时候,副驾驶上没有个漂亮女人,那么这场比赛似乎从开始就输了场一样。   深夜。醉酒。这样的情况下去飚车,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天堂还是地狱。   谭小飞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坐了几次副驾驶就以他女朋友身份自居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自觉的沉默后退。   唯独只有沈嫣然……   似乎他找她的时候她永远是不忙的。即使电话是他打过去的,而他一言不发。沈嫣然也只会温温柔柔的问一句“在哪儿”,然后在手机挂断后第一时间循着地址找过来。   谭小飞不愿多想,将油门踩到底,路边景物飞快的从眼前掠过,成为一片残影。   副驾驶上,沈嫣然的目光专注而温柔的落到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们之间……用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做尽了所有男女之间存在的最亲密的事。于谭小飞而言,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于沈嫣然而言呢……   她永远是温柔而听话的。就像那句他不需要的“我爱你”,沈嫣然也知趣的从未开口说过。   那就当做是各取所需吧,谭小飞,沈嫣然,一点、一点都不爱你……    ☆、跋扈(二)   惊心动魄的比赛沈嫣然不关注,连事情什么时候解决的她也不知道,她只在乎她现在坐在哪儿,是在谁的身边。   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侧过脸能看到他的样子,就连车里的空气,她的呼吸间,也是他身上带着极淡烟草味的香。   就像他的人。   冷清的,矜贵的,又堕落的味道……   是谭小飞的味道,是沈嫣然极度迷恋的味道。   “在笑什么?”谭小飞停下车。   “在笑你啊,恩佐往我们这个小区停车场一停,大概那些把自己外甥侄子儿子介绍给我的热心邻居会少很多。”沈嫣然笑的人畜无害,懒洋洋的歪倒在谭小飞膝盖上,双手缠上他的后颈,带着笑意的美眸分外勾魂,“谭少爷,要不要赏脸到小女子的新居留宿一晚啊?”   “……我去停车。”谭小飞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算是应了她的请求。   一厨一厅一卫,还有一个见的着太阳的小阳台。   谭小飞进了门,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稍显拥挤的格局,“原来的地方不好?”   “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地方,其实挺冷清的。对我来说,这里就刚刚好,而且,你过来也更近一点儿。”厨房里,沈嫣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谭小飞的话。   她倒是没有从奢华富人区搬到中档小区的落差,对她来说,没有谭小飞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一样。   不多时,沈嫣然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鸡蛋两面都煎的金黄,糖心的,卧在白色的面条上,绿油油的青菜点缀其中,“晚上是不是什么都没吃呢?”沈嫣然把筷子放进谭小飞手里,“你多少吃点儿垫垫肚子。”   “头疼。”谭小飞将烟蒂按进烟灰缸,蔫蔫儿的往身侧人身上倒,酒精在他的身体里游走,飚车时吹的夜风并没有让他脑子更清醒一点儿,反而开始头昏脑涨。   “下次不要跟阿彪他们去什么酒吧,你又不会喝……行行行,你会你会行了吧。”看着谭小飞抗议似的眼神,沈嫣然好气又好笑的复又把筷子重新塞进他手里,“头疼你也要吃一点儿,不吃你夜里就该胃疼了。”   “嫣然,你现在话多的跟我们家里的阿姨有的一拼了。”谭小飞这才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拿着筷子,不紧不慢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条。   “慢慢吃。”沈嫣然眼里多温柔,可他看不见。   “怎么不搬到好一点的地方?”谭小飞说话间,将一张卡放到茶几上。   “你给我的够多了,我不要。”沈嫣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拒绝。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谭小飞道。   “……好。”沈嫣然沉默半晌,终是应了一声,低头,把卡收到了自己钱包里。   谭小飞,你看。   像我这样子的女人,要是跟你说一句我喜欢你,你会不会以为我贪得无厌?   …………   沈嫣然穷困潦倒的十八岁。   沈嫣然与谭小飞的初见。   她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旧衣,手里拿着一把木扇,咿咿呀呀的在茶楼里为来来往往的商人旅客唱着昆曲。   素手纤纤,腰肢不盈一握,三千青丝用一支银簪半挽。像从茶楼挂着的山水美人图里活生生的走了出来,一颦一笑艳不可挡。   沈嫣然一曲游园惊梦唱罢,照旧拿着一把木扇绕上这茶楼一圈,虽说老北京酷爱京剧,可是这宛转悠扬的昆曲唱腔倒也有不少人钟爱,又或者听个新颖。不多时,大大小小的纸币就铺满了她打开的那把木扇。   谭小飞将手里的一本《小李飞刀》翻了又翻,身后一阵香风袭来,一双老式的素色老北京布鞋在他面前站定。   谭小飞头也没抬,在龚叔一副看败家子儿的眼神下,神色淡定的从衣服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数也没数的放到了沈嫣然打开的折扇上。   沈嫣然愣了半晌,没动。   “不够?”谭小飞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施舍般的目光落到她身穿着的洗的泛白的青色长裙上,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将手上沈嫣然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手表给脱了下来,也放到折扇上。   “……您给的太多了。”她说话间都带上了生怕惹恼了面前这个贵公子的小心翼翼,白皙的手指从那叠百元大钞里抽出一张,沈嫣然将剩下的钱还有他的手表,又规规矩矩的放到了他面前。   “谢谢您。这样就够了。”沈嫣然低着头道谢,然后弯了弯腰,继续向下一桌走去。   有点儿意思啊。   谭小飞撑着脑袋,看着沈嫣然婷婷袅袅远去的背影。因着飚车出了车祸而被没收了手下所有的车钥匙,谭小飞闲的终日郁郁寡欢。难得有兴致出来一趟,身边还有个龚叔寸步不离的跟着。   谭小飞想,这日子多无聊啊,可是意外也不少。   这不,有意思的人,出现了。 ☆、跋扈(三)   脸上浓艳的妆容洗去,带着侵略性一般的明艳归于素净,盘着的长发放下来,垂在肩头,温婉端庄。   谭小飞此时倒是想吹个口哨来调戏下准备离开茶楼的沈嫣然,但是他生来没有装备上这个必备的公子哥技能点……   “小飞,别惹事。你——”   “行了,龚叔。我有分寸。”谭小飞不耐烦身边人的唠叨,跟着沈嫣然出了茶楼。   —————————————————   “我说了,多少钱也不做。你爱介绍谁介绍谁,别再来烦我了。”沈嫣然听着电话里好似老鸨拉客般的介绍词,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沈嫣然,人家老板可还就看上你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电话里的人声凶神恶煞,大有沈嫣然不应就让她好看的架势。   “对不起。我还真是什么酒都不吃。”沈嫣然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塞进书包里,大步流星的消失在暮色里。   掰着手指数着这几天卖唱得来的钱,沈嫣然欣喜于下个月的房租有了着落。待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已经近了一条漆黑无人的小巷子。   “沈嫣然,你逃不掉了。”跟了许久的男人狞笑着靠近她,轻佻的伸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告诉我,沈嫣然,你的尊严和骄傲值几个钱?我可早就警告过你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贪婪又势在必得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吐出信子追捕猎物的毒蛇,让人作呕。   沈嫣然躲开他的触碰,低着头笑,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卷着袖口。往上,再往上,再往上,银色的,冰冷的光泽,紧贴着她象牙般细腻的肌肤。   “沈嫣然,你敢吗?”将她团团围住的男人齐齐后退了几步,却仍不死心。   “你猜啊。”沈嫣然慢条斯理的用衣角擦拭着手里的匕首,“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女人,你要是想夺走我唯一拥有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事。”她龇了龇牙,笑的天真烂漫,像一个得到心爱的玩具迫不及待想要与好友炫耀的小孩,“要试试吗?”   “……”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沈嫣然眼里全是笑意,“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挥出去的刀生生的被人握住,鲜红的液体顺着匕首落到她的手上,沈嫣然诧异的仰头,背对着路灯站在阴影下,沈嫣然看不清他的样子,她也不问,就这么看着他。   “喂,你这女人,是要把自己的下半辈子断送在牢里吗?”谭小飞放开刀刃,掌心已经血肉模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牢里……比外面安全吗?”   沈嫣然怔怔的问,眼前的人对她讲话的态度很凶,语气也不好,可是沈嫣然感觉的到,他没有恶意。   “傻。哪有人想去牢里的。”谭小飞想伸手摸摸他觊觎她许久的那头瀑布的长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默默的收回来。   一直跟着他的龚叔等人齐齐站定在不远处,拦住沈嫣然的人落荒而逃。谭小飞冲着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并拒绝了龚叔等人的靠近,自己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面前与刚刚茶楼里判若两人的沈嫣然。   沈嫣然像是突然站不稳一般向后趔趄了两步,谭小飞伸手要去扶她,她又自己扶着墙站定,然后再抬起头,眸子里的狠意与决绝尽消失不见。   沈嫣然露出一抹苦笑,看着谭小飞还在流血的右手,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衣服口袋抽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的替他暂时包扎上,“……对不起。”   “你——”   “嗯。我有病。”   ……   “哦……”谭小飞懂了,然后心里“咯噔”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月光下沈嫣然温顺又美好的眉眼,想再问问,又生怕戳到人家伤心处,最终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心,望着低头替他包扎的沈嫣然期期艾艾的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   沈嫣然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她是谁,“不想挨饿,和不想挨打的时候。”   “这样啊。”谭小飞像是下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要不,你跟着我吧。我不让你挨饿,也不会让你挨打。”   “一定要去医院。”沈嫣然看着谭小飞典型的二世祖样,不放心的叮嘱。   他托着腮蹲坐在地上,仰头看她,目光干净而柔软。   不让你挨饿,不让你挨打。   沈嫣然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的弧度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声音轻的像夜风拂过香气四溢的玫瑰林,“你刚刚说了什么?”   “刚刚?”谭小飞伸手挠挠头,“以后不让你挨饿,也不让你挨打,你要不要跟着我?”   “……好啊。” ☆、跋扈(四)   沿着客厅到浴室的距离,将谭小飞一路边脱边甩的衣服一一捡起来,沈嫣然无奈的摇摇头,把衣服放进浴室旁边的收纳框,然后进了厨房收拾碗筷。   收拾好厨房,衣服手洗,拿到阳台上晾起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沈嫣然这才拿了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里白雾弥漫,温热的水流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滑过,沈回忆着和谭小飞的初见,叹了一口气,又有些庆幸。   沈嫣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绞干一头精心护养的湿漉漉的长发,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   卧室里,谭小飞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四仰八叉的霸占了她的床铺,睡的正香,银发蓬乱,被子大半掉在了地毯。   沈嫣然哑然失笑,替他把被子盖好。   “阿彪?他打电话过来做什么?”正准备关灯,沈嫣然就看到他的手机来电界面闪烁了几下,怕吵醒熟睡的人,沈嫣然拿着手机出了卧室。   “喂!谭小飞你在哪儿!!!”   “你丫把我手机还给我!”   “谭小飞!!!”   陌生的又怒气冲冲的女声和阿彪的呼喝声,以及不知道又混迹在哪个夜场的嘈杂穿透她的耳膜,沈嫣然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我才应该问你是谁!谭小飞呢,让他接电话!”   “他睡了。”沈嫣然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顺便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sorry——”浓重的烟熏也遮不住眼底的戾气,耳朵里机械化的女声让她的怒气值上升到了顶点,恶狠狠的将手机摔进咋咋呼呼的阿彪手里,拎着包气冲冲的离开。   “……啧,还找呢,不用说,小飞肯定带着那白天鹅哪儿逍遥去了。”阿彪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嘿嘿的笑,这女人,坐了两次恩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谭小飞,你什么时候又在外面找了朵带刺儿的野玫瑰,她有我漂亮吗?”沈嫣然把他的手机放回去,伸手轻轻的戳了戳他一如初见般少年气十足的俊脸,小声儿的嘟囔。   扭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沈嫣然正准备起身去关灯,突然一个天旋地转,人已经倒在了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谭小飞正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压在她身上。   “当然是你漂亮。”谭小飞笑,然后伸手揉了揉她还有些潮湿的长发,鼻息里有淡淡的玫瑰香,谭小飞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声音喑哑而撩人,“你好香。”   “谭小飞,你别咬我,我痒~”沈嫣然嬉笑着躲开他在她脖颈上作乱的唇。   她的声音从来娇娇气气的,若是声音稍微小一点儿听起来便像是撒娇,谭小飞眸子里已经染上了□□的色彩,冷绝清绝的容貌更多了几分艳色。   “我想要你,可以吗?”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轻轻的啃噬着她柔软的唇瓣。   “……嗯。”沈嫣然闭上眼,轻轻的应了一声。即使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但凡沈嫣然摇摇头,他大概便会立刻从她身上起来去浴室冲冷水澡。   谭小飞,我们之间已经足够亲密,可是对你而言,是不是依然一切只是交易,即使你一直把这场交易建立在我是否愿意的立场上……   谭小飞,你不爱我。   细碎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   她薄如纱的睡裙被褪下,细腻雪白的酮体曾是他彻夜的安慰。他进入她,吻干她眼睫将落未落的泪珠,“我轻一点儿,嫣然,你别哭。”   “小飞,小飞~”她的脸颊绯红,□□般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雪白修长的美腿缠在他的腰上,接受着他的冲撞。   我爱你啊。   她眼里百转千回道不尽的温柔与缱绻。   他的汗水从他线条凛冽绝佳的下颌线滑过,落到她的胸口。沈嫣然双手无力的攀附着他的肩,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娇媚而柔软。   夜。   一室旖旎。    ☆、跋扈(五)   “老板,你今天来晚喽~”   “嫣然姐,刚刚送你来的开跑车的帅哥是谁啊?”   “是老板的男朋友咩?”   花店里兼职的女学生们一个两个都围了上来。   沈嫣然拿着一支修剪的干干净净的玫瑰轻轻的敲了敲她们的头,如云般的长发盘在脑后,斜斜的插了一支盛开的百合,金色的阳光下,美不胜收。沈嫣然就是这间巷子最后一家鲜花店生意却门可罗雀的秘密,“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个这么八卦,快去干活啦。”   “老板老板,他真的好帅啊,你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饱饱眼福嘛,老板老板~”   “你看到他啦?他都没下车。”沈嫣然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撒娇的小女孩儿,好笑的摇了摇头。   “没下车也看到侧脸啦。老板,你把姐夫藏的可太严实了。”   “嫣然姐嫣然姐,他是不是很有钱啊?”   “嫣然姐,你们在一起多久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呢。”   “好啦好啦。来客人了,去干活。”沈嫣然但笑不语,因着心里那一点点对谭小飞的心思,不承认也不否认。   “十二月”花屋。   沈嫣然大学毕业后选择的行当,谭小飞就差没在市中心给她开个连锁花店,沈嫣然急忙拒绝,选了一个安静的巷子,开了这家花店。店面不大,但是为了一睹美人而来买花的回头客络绎不绝,竟也让她风生水起的把这家店开了起来,即使大多数时候,她知道,是谭小飞在她后面给她撑着呢。   忙碌又安静的一天,如往常一般,如沈嫣然没有谭小飞在身边的每一天一般。   她倚窗而立,素白的风衣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暖的霞光,长发里那支充当发簪的香水百合更替她添了几分风情。   如果。   没有他,现在的她会过的更好吗?   谭小飞停下车,看着在窗边修剪花枝的沈嫣然,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   谭小飞下了车,径直向花店里走去。   “小飞?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沈嫣然看见他,忙不迭放下手里修剪花枝的剪刀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一边迎了上去,一边去牵他的手,然后摸到一手的冰凉。   沈嫣然看着几个殷勤的倒了热水过来的女孩儿,在暧昧又揶揄的眼神里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把谭小飞安置到沙发上,把热水塞进他手里,“谭小飞,怎么这天气越来越冷你衣服倒是越穿越单薄啊?”   “我过来不开心吗?”谭小飞斜睨了她一眼,作势就要走。   “行行行,小少爷你给我安生点儿在这坐会儿吧。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唠叨了。”沈嫣然求饶似的扯了扯他的袖口,“你再坐一会儿嘛。”   “我第一次看到老板小鸟依人的样子。”   “嘿嘿~近看好像更帅了呢。”   “啧啧,看见那金色超跑没?那公子哥早上送老板过来开的法拉利ENZO,这晚上来接老板下班就换了座驾了哎。”   “嘶~不得了不得了。这少爷忒矜贵。”   三个女孩儿正在那边窃窃私语,谭小飞把一双长腿架在坐在旁边的沈嫣然腿上,从头到脚只写了四个大字,心、情、不、好。   沈嫣然看了看已经逐渐昏黑的天色,又看着谭小飞这样子,干脆提前给三个兼职下了班,将打烊的木牌子挂在门上。   “生意不做了?”她按摩的力度正好,谭小飞舒服的谓叹一声,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我们小飞少爷心情不好,我哪还有什么心情做生意啊。”沈嫣然狡黠的笑,像是已经把谭小飞摸的透透的,“过来花店找我,不就是这么觉得的。”   “怎么?不乐意?”谭小飞把腿从她身上拿下来,起身。   “我不知道多乐意。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沈嫣然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倩兮。   “老地方。”   出了门,沈嫣然这才看到他又换了一辆车,金色的奥迪停在门口,甚是惹眼,“换车了吗?你不是最喜欢那辆恩佐?”   “被划了,划车的人让我给扣了。”谭小飞皱了皱眉。   “现在的金色,也很配你啊。”沈嫣然这才找到他心情不好的源头。   “沈嫣然,你平时不是见到乞丐都要下车给钱的吗,今儿怎么不问问我被关的那人怎么样啊?”谭小飞还以为她总要唠叨两句,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当下有些奇怪,“你不会是要偷偷去放人吧?不许啊。”   “谭小飞,你幼稚不幼稚?”沈嫣然瞥了他一眼,“小李飞刀看多了吧?”   “……”谭小飞摸摸鼻子,不问了,一踩油门,金色的超跑便如流光般飞驰而去,消失在路上。   沈嫣然目光落在窗外,宁静而悠远。   谭小飞,你大概不知道吧,对沈嫣然而言,你是比立场,比原则,比底线,甚至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存在啊。   我不关心你做了什么事,我只关心你。    ☆、跋扈(六)   窗外的景物极速的掠过。   他踩到底的油门,跑车在黑夜里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可是沈嫣然在他身边,却只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静与安心。   “阿彪,离我远点儿,我差点儿把那白车给蹭了。”谭小飞打开对讲机,他的声音清冽又迷人,语调极是平静,似乎刚刚差点撞车的人不是他。   “哈哈哈哈!我看见了,那孙子绝对让小飞给吓尿了!”阿彪笑的张扬,对话里人毫不掩饰的嗤笑让沈嫣然也不由得抿唇。   “小飞,你是不是改氮气了?”   对讲机里又出现一个有些陌生但是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谭小飞身边围绕的人实在太多,沈嫣然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起名字,不由的皱了皱眉。   “刚改完。”   “小飞你不要命了?我刚看见你车都抬头了。”   “小飞你不怕把你前唇给脱了。”   对讲机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躁。   谭小飞面色不显,扭头看了看看着沈嫣然精致的轮廓,她依然侧着脸看着窗外,透过路上别的车扫过来的灯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温柔含笑的眉眼,和……已经有些惨白的脸色。   他愣了愣,半晌才应了他们一句。   “……怕。”   我不怕,我怕,你怕。   “哎?”沈嫣然闻言,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诧异的看着谭小飞,似乎有些什么在心里破土而出。   只是沈嫣然还来不及问些什么,对讲机里就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声音,还夹杂着有些狼狈的喘息,“我找小飞。”   “侯小杰,你TM怎么也跟过来了?”阿彪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我找小飞,小飞说话。”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   “谁呀?”谭小飞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我是张晓波他爸。我儿子在你们手上。”   “哦。”谭小飞顿悟,“是啊,他把我车给划了,没钱,也不叫人来。”谭小飞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身边人的反应。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车就在你们车后边儿……”   闻言,沈嫣然小心的伸手拽了拽谭小飞的衣角,“小飞,人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关了他儿子,既然现在解决事情的人来了,你就去见见,然后尽早把人给放了吧?”   “沈嫣然,我还没吃晚饭。”谭小飞调转车头,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一点点向路边的人逼近,强烈的车灯落到穿着黑衣的人身上,说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小飞,既然人都跟来了,那我们不如就下车——”   “饿。”   “……回家吃饭。”沈嫣然默默的吞回还没说完的话,对着路边的黑衣男人表示抱歉的点了点头。   “小飞,我们就这么走了可以吗?”   “阿彪会告诉他去哪儿找我的。”   沈嫣然不问了,沉默着点点头。然后猛然又想起什么,眼神奇奇怪怪的看的谭小飞心里有点儿发毛。   “你看什么?”谭小飞默默的拢了拢外套的领子。   “……谭小飞,人干嘛要划你车啊?”沈嫣然托腮,不解的看着驾驶座上的谭小飞。   “咳,阿彪他们打了他一顿。”   “那阿彪他们为什么莫名其妙要打那个谁来着?哦,张晓波是吧,他们怎么会动起手来的?”沈嫣然秀气的眉微微挑了挑,满脸的怀疑。   “……”   “小飞?”   “阿彪他们说他睡了那个谁。”   “哪个?”   “女朋友。”   “哦,是女朋友呀?”沈嫣然心下有些发酸,却依然笑的乖甜,“大概是我的错吧?那天有个女孩子给你打电话被我关机了。可能是为了要让你吃醋才会做这种事哦。”   “没关系。”谭小飞看着副驾驶上的沈嫣然,说道,“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哎?”沈嫣然眨巴眨巴眼睛,心里莫名的窃喜。   手机响了又响,谭小飞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面色沉了两分,“嫣然,等这件事情解决,跟我去加拿大。”   “嗯。”沈嫣然应道。   “不问理由?”谭小飞伸出手,面色由阴转晴,心情颇好的揉乱她一头锦缎般的黑发。   沈嫣然眼睫轻颤。   “谭小飞,你就是沈嫣然唯一的理由。”    ☆、跋扈(七)   北京的冬天,来的冗长却热闹。   沈嫣然接过摊贩递给她的牛皮纸袋,付了钱。糖炒栗子的香气弥漫,空气里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沈嫣然解开风衣扣子,将刚买的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藏进怀里。   和那群官二代,富二代占据的地下修车厂,谭小飞很少带着沈嫣然过来。很少,倒也不是不带,只不过沈嫣然平时都是坐在谭小飞车上,自己来还是第一次,没在这偌大的地方迷了路,沈嫣然也很是庆幸。   “嫣然。”   “龚叔?好巧。”   转角与一辆车擦身而过,沈嫣然没认出来车的主人,倒是龚叔看到沈嫣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来找小飞吗?”龚叔看着沈嫣然,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   “嗯。龚叔,你也是来找小飞的?”沈嫣然点点头。   龚叔将车窗摇到底,伸手,将烟灰掸到窗外,“嫣然,去加拿大这件事儿,你跟着劝劝小飞,让他尽快。”   “龚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嫣然闻言,有些隐晦而担心的问道。   “行了,嫣然。”龚叔摆摆手,“你也别跟我打听太多,你只要知道,这是为了小飞好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劝劝他的。”沈嫣然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   她心里不安定的因素开始滋长,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风雨欲来。   这骤然让人想起的,已经尘封了好几年的记忆,沈嫣然不敢想,也不敢提……   ——————————————————   “砰砰砰——”   “嫣然!嫣然!!!”   “砰砰砰!!!砰砰砰!”   合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她的大门被拍的哐哐作响,若不是隐约听到屋外人叫的确实是自己名字,她大概要以为是不是地震了。   从卧室里出来,披上外套,沈嫣然摸着黑打开门。   雨幕里,龚叔一身黑衣,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靠近,隐约可以嗅到铁锈似的,猩甜的味道,那衣服上,隐隐约约暗红色的……   血!   龚叔看着沈嫣然震惊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想到这儿,龚叔当下立刻转身,强行将车里的人,半扶半拖的带到了沈嫣然面前。   谭小飞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盖在额头上,唇色惨白。不知是冷,还是怕,他有些微微的发抖,整个人毫无生气像失了魂魄。   沾染了红色痕迹的外套……   也是血。   沈嫣然神色大变,“小飞!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小飞,你没事吧?!!!”   被这样的谭小飞吓到六神无主,沈嫣然忙不迭就要去掀他的外套,却被龚叔一把扯住了手腕。   “不是他的血……”   “不是他的血那他……”沈嫣然的话戛然而止,在龚叔晦暗不明的神色里,从小摸爬滚打活下去的沈嫣然太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人怎么样?”   “死了。”龚叔摇摇头。   “哦。死了就死了吧。”沈嫣然下意识的伸手搂住谭小飞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双向来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的眸子里迸出一股漫不经心的狠绝,“龚叔,小飞交给我,你们别担心。剩下的……”   “会解决的干净点儿。你只要把小飞照顾好。”   “再见。”沈嫣然唇角勾了勾,扶着谭小飞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嫣然,我不想的……”谭小飞抱着沈嫣然像抱着救命稻草。   “嫣然,我现在闭上眼睛就是红色,我真的好怕……”   “谭小飞,你别怕。我在呢,我在。”沈嫣然拍着他的背,温柔而包容。   热气氤氲,浴缸里的热水泛着白茫茫的热气。   感觉到暖和的温度,谭小飞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般,淹到胸口的热水,浴室里湿漉漉的玫瑰香味,呼吸里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逐渐散去。   “嫣然……”谭小飞仰头,看着他旁边只着一袭薄裙的沈嫣然,长发垂在胸前,红唇勾起惑人的弧度。   她就坐在浴缸边沿,被空气里水雾打湿的裙裾,她身上清幽的香,她白皙的指尖落到他的唇畔,她低头,在他苍白无血色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嫣然,你——”   他的话通通被她堵在了口中,轻吻变成了深吻。   两人不知何时都纠缠到了浴缸里,沈嫣然闷哼一声,有鲜艳的红色在水流里四散开来。   “谭小飞,我穿红色裙子漂亮吗?我的大红色口红好看吗?我身上是玫瑰的香味吗?”   “谭小飞,把今天在看到我之前的所有记忆清空好吗?”   “闭上眼。你看到的是沈嫣然的红裙,是沈嫣然的微笑,味道是花店里沾染的玫瑰花的香味……”   “谭小飞,我是你的。”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怀里的糖炒栗子已经冰凉,从她怀里“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沈嫣然回过神,弯下腰,将栗子一颗一颗捡到垃圾桶里。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一辆金色的跑车堪堪碰到她被风扬起的衣角,准确无误的停到了她的身边。   “上车。”谭小飞视线并未落到她身上。   “……其实是想去找你的。抱歉,应该提前告诉你的。”沈嫣然似乎是因为自己发了太久的呆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也好。”谭小飞的话音刚落。沈嫣然怀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当下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人,谭小飞轻咳了一声,“省得我再去你那儿跑一趟,生日礼物。”   “噗哈哈哈哈,这又是哪家银行的支票还是哪家银行的信用——戒指?”沈嫣然肆无忌惮的嘲笑还没笑完,盒子里,一枚古朴而素雅的银戒在黑色的首饰盒里,镶着一枚细碎的钻石,像天上的星辰一般,亮的让她眼眶有些发热。   “不喜欢吗?”谭小飞隐约有了点儿没被她猜透的得意。可是目光斜睨着沈嫣然将戒指又端端正正的放进了盒子里,眉头又微微皱了皱。   “很喜欢。”   她指尖又摸了摸戒指,眼里的喜悦显而易见。   “戴上。”红灯间隙,谭小飞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盒子,把戒指套到了她的无名指。   “……小飞。”沈嫣然举起手,在他面前扬了扬,“戒指可不能随便带啊。尤其是无名指,要是让别人误会,唔小飞你——”   狭小的空间,他的突然靠近让沈嫣然有些猝不及防,谭小飞有些不满于她下意识的后退,“你本来就是我的。”   是啊,沈嫣然是你的。属于你,被你打上了谭小飞的烙印,像你的所有物。也只能是……所有物。    ☆、跋扈(八)   谭小飞被关了。   消息是龚叔在谭小飞被关了好几天之后才告诉她的。   谭小飞电话打过来了,沈嫣然放下手里修剪了一半的花枝,接通了电话。   “我要见六爷。”   “好。”   沈嫣然再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谭小飞那边已经只剩嘟嘟嘟嘟的挂机声了。沈嫣然苦笑,擦了擦手,与店里的员工告别后,骑着车去了那条她其实不怎么熟悉的老巷子。   “您好。六爷,我是沈嫣然。”沈嫣然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嫣然门后那个并不高大甚至有点儿老态的男人鞠了一个躬。   “哎,别别别。小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你是小飞……小飞的……”   他似乎想说女朋友,但是想到这事端还是另一个化大浓妆的姑娘说是让小波给……啧,这到底哪个是女朋友?唉,老了,老了……   “谭小飞的人。”沈嫣然微笑着开口,“他想见见你,您今天方便吗?”   “不方便也得方便了,那我们走吧。”六爷爽快的应了,“走吧,正好儿,我也有事要问那孩子。”   沈嫣然对谭小飞住的地方并不陌生,至少,她被他带过来的次数,已经足够让门卫和看守谭小飞的人把她放进去。   沈嫣然打开门。   “六爷,您来了。”   谭小飞赤着脚从房间里走出来,银发已经染成了黑色,白色的毛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面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深,下巴上还冒着青胡茬,他没有看沈嫣然,就这样径直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穿上。”沈嫣然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弯下腰放到他脚边,看着谭小飞乖乖穿进去了,这才起身,“六爷,小飞,你们聊,我去泡茶。”   “六爷,没碰上您之前,我以为您这样的人都是书里写的。”   谭小飞坐下来,拿出一包烟,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烟雾里,他的剪影温柔的不像话。   厨房里,沈嫣然手里拿着杯子,一双眼睛盯着热水壶,目光却不知道涣散到了哪里。   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从她知道对账单遗失的那天开始。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她清清楚楚。   不过,好在……好在……   沈嫣然不自觉的的握紧了手掌,指甲陷进了掌心,她感觉不到疼。   ——————————————————   “本来就被盯上了,这档口,对账单又遗失,这……”茶楼,尚算隐秘的包间里。龚叔说着,有些恼怒,“砰”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龚叔,既然你也知道这件事,那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今天把你约出来,是因为小飞。”   “小飞?他怎么了?”   “老爷子一旦倒台,当然,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沈嫣然面色有些发白,“对账单这事儿,小飞已经告诉我了。”   “怎么?难道你有办法拿回来?”龚叔上下打量着她。   “不。”沈嫣然摇摇头, “我没有拿回对账单的本事。”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龚叔,趁现在,上面对老爷子还没什么大动作,让老爷子把……”   两人越说越低。龚叔目光里似乎还有惋惜,“嫣然,你……”   “我没关系。再说了,这只不过是最坏最坏的情况,说不定,对账单很快就能找回来的。老爷子那边,就拜托你游说了。”   “你别担心。小飞,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   “那就好。谢谢。”沈嫣然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对着龚叔弯了弯腰。这才出了茶楼包间。   谭小飞,我会保护你的。   ——————————————————   咕嘟咕嘟,热水泛着泡儿滚出来。沈嫣然急忙关了电源,将热水倒进茶杯里。   茉莉花茶的香味在空气弥漫,六爷已经起身,是已经谈完了的样子。   沈嫣然疾步上前,眉眼带笑,“六爷,茶都没喝上一杯这就走了?”   “你这丫头,嘿~”六爷看看沈嫣然,扭头拍拍谭小飞的肩膀,“这人啊,可不能总是等到来不及才知道有些事儿,不能等。”   说罢,也不管谭小飞懂了没,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吹了吹,也不嫌烫,三两口喝完,“行了,我走了。”   “六爷,我送你。”沈嫣然看着沉默不语的谭小飞,放下手里的杯子,追了出去。    ☆、跋扈(九)   送六爷回去后,沈嫣然没再回花店,想着刚才谭小飞的样子,于是又调转车头,回了谭小飞的地方。   沈嫣然进了屋,打开卧室门,谭小飞正坐在床沿边抽烟,烟灰缸里,已经铺了一层的烟头。   “才一段时间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啊?”沈嫣然走过去,掐断他手里还剩半支的香烟,连同烟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被子也不叠,这脏衣服都堆成山了,好歹是自己住的地方,不能收拾收拾啊?”沈嫣然嘴巴里絮絮叨叨的,手脚却不停,替他整理房间,收拾衣服和床铺。   空气里有腐朽的味道,还有烟味。沈嫣然打开了窗户,有微凉的空气钻进来,谭小飞微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儿冷,然后下一秒,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外套,“就开一会儿。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你出去坐一会儿,我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沈嫣然打开他的衣柜,把里面塞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拿出来,能叠的叠好,不能叠的一件件用衣架挂起来。   腰上,一双手逐渐收紧。感受到左肩膀上的重量,和他身上化不开的,带着烟草的冷香味,无奈的叹了口气,“小飞,你这样我还怎么干活?”   “……嫣然。”谭小飞长长的眼睫毛耷拉下来,蔫蔫的蹭着她的颈窝,像只被遗弃了很久很久的小狗。   睫毛扫过,有些微痒,沈嫣然下意识的躲了躲。谭小飞这下不乐意了,双手抱得更紧,“我生气了。”   他说着生气,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委屈。   “是生我的气吗?怎么了嘛?”沈嫣然透过衣柜旁边的落地镜,看到身后很认真在跟他表达生气情绪但是好像是撒娇的人。   “嗯。”   “我猜一猜?”沈嫣然歪着脑袋,“因为我让你放开我?”   谭小飞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就不说话了,抱着沈嫣然就躺倒在她刚刚收拾好的大床上。   谭小飞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皮肤本就白,所以眼底的青黑色更是明显。等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逐渐放轻,沈嫣然这才把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只是刚碰到他手腕的下一秒,反又被谭小飞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带着沙哑,立刻睁开的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眯着,“……你要走?”   “我不走,不走。你睡。”沈嫣然立刻停住了下床的动作,安抚性的回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去关窗,要不然这么睡要着凉的。”   “嗯。”谭小飞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放开了手。   沈嫣然起身,把窗户关上,又拉上窗帘挡住有些让人晕眩的亮堂灯光。回过身,看着睡没睡相的谭小飞,轻轻的伸手托了托他的脖子,在他后面塞了个枕头,外套拿下来挂到衣柜里,想他还穿着毛衣,怕他睡着了出汗被热醒,沈嫣然掀了被子,换了一条稍厚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嫣然,被关很久也没来看我。”沈嫣然躺到他身边的时候,谭小飞自发的滚了过来,揽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抱怨她,可是他又还没怎么睡醒,于是声音里就带着点儿小孩没睡好般哼唧唧的撒娇。   “我来看你了,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老爷子吩咐了不让我进来,可是我每天都到门口来的,以前他们只让我走到门口,都不让我进屋。不过今天我还是被放进来了。”   耳朵里,沈嫣然轻轻柔柔的声音像催眠曲一般,即使困意最深的时候,即使她一直说个不停也不会让人觉得烦。   “……就不想办法吗?”   “你要是想见我,你会想的。”沈嫣然十分笃定的点点头,话音刚落,下一秒,肩膀上就被某个属小狼崽子的家伙咬了一口。   “我才不想见你。是想见六爷。”谭小飞嘴硬道。   “我才不信。不然让其他人去找六爷就行了啊?还要我去。谭小飞你就是想我了,承认下有这么难吗?”沈嫣然偷笑。   “坏女孩。”谭小飞不说话了,唇角慢慢勾起一个笑。   他很困了,他不想说话,是因为他想睡觉。   所以,他才不是默认的意思呢……   “嗯。”   沈嫣然的唇角也慢慢勾起一个微笑。   谭小飞,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儿喜欢……我?    ☆、跋扈(十)   谭小飞的头发,没再染回去。还是黑色的,刘海挡住了他的额头,也挡住了他锋利的眉。   车是龚叔开的,他坐在后座,身边的沈嫣然把玩着他的手指。她手上那枚戒指带上了她的温度,并不凉。   “嫣然。”谭小飞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沈嫣然抬头,长发从身后倾泻而下,垂到了胸前。   那样如墨的色泽,这狭小的空间,似乎空气里都带上了她身上幽深迷人的香味,让他有些恍惚。   “……没什么。”谭小飞摇了摇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车停下来了,龚叔看了他们一眼,先下了车。谭小飞在她发心轻轻吻了吻,放开了手,“在这儿等我,别过去。”   沈嫣然将他抱得更紧了,脸埋在他灰蓝色的毛衣里,“嗯。我等你。”   “等等。”沈嫣然看着他推开车门,又喊住了他,然后从副驾驶把他上车时脱下的外套递给他,“起风了。”   “嗯。”谭小飞应了一声,穿上了那件黑色的风衣。   黑色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远离了她的视线。   沈嫣然眼神追随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好像预见了什么,沈嫣然泪流满面。   —————————————————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仿佛催命符一般,沈嫣然打开门看着出示证件的警察,微微一笑,对着他们鞠躬道,“请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拜托了。”   待他们应了。沈嫣然又对着他们鞠躬道谢,这才关上门。   卧室里,谭小飞还在沉睡。   花店在那天茬架结束后,沈嫣然就用一个便宜的价格快速转手卖了出去。   名下的这套并不大的小公寓,这么多年来谭小飞陆陆续续给她的钱,她都存起来了,再加上这些年来花店的盈利。她找到了阿彪,他还算仗义,这些钱沈嫣然都寄存到了他名下,拜托他交给谭小飞。   虽然对曾经的谭小飞而言,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可是这已经是沈嫣然能给他的全部了。   “呐,小飞,我走了啊,以后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不许跟以前一样了。”沈嫣然微笑着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床上的人毫无知觉。   “还有啊,昨天你说过的,等你从牢里出来就娶我的话我可当真了,你一定也喜欢我吧?才不是因为我说我等你对不对?”沈嫣然孩子气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不过呢,我骗你啦。我才不等你呢。你也别等我。”   “谭小飞,就这样简单的过一辈子吧。娶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当老婆,你们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我本来就该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活下去的女人,可是小飞,你不一样,你矜贵的长大,那种地方,不是你能去的。你还这么年轻啊……”   是啊,他还年轻,可是沈嫣然却似乎忘了自己与谭小飞同岁,甚至比她还要小几个月。   沈嫣然娟秀的字体被大颗大颗的眼泪打湿。   沈嫣然写完信,将谭小飞之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的戒指压了上去。   “小飞。我爱你。”   说不出口的那句话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他了,即使,他根本听不见。   沈嫣然把抽屉里的安眠药的盒子丢进了垃圾桶,就拎着垃圾袋出了卧室门。   “走吧。”沈嫣然对着警察笑,将垃圾丢到了楼梯角的打垃圾桶里。然后主动伸出双手,乖乖的让他们拷上手铐。   天空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谭小飞,以后要好好的呐~   上警车前,沈嫣然回过头,对着卧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   多年前的车祸逃逸。所有的证据表明都是她所为。然后借着谭小飞的身份,摆平了这件事。沈嫣然供认不讳。   名义上是谭小飞的女朋友,实则是他父亲的秘书,负责……洗黑钱,而谭小飞毫不知情。   沈嫣然把谭小飞摘出去了。没让他在沾上哪怕一星半点儿官司。   这就够了。   天真不谙世事的官二代,被父亲和女朋友瞒着,成了阴谋里的傻瓜。   阿彪死死的捂住谭小飞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一点儿声音。   疯了一样的谭小飞被阿彪拖到隐秘的角落,狠狠的给了他一拳,“谭小飞!你他丫的,人一姑娘给我一大老爷们下跪,跪着求我千万要看住你!你现在做什么!!!”   “不是她,那些事情不是她——”   话未说完,又是挨了狠狠的一拳,“是她!她去自首以后就是她了,谭小飞,你清醒点儿!!”   他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背负着愧疚感活着吗?沈嫣然,这就是你让我记你一辈子的方法吗?”谭小飞脱力般倒在地上。   阿彪叹了一口气,把一张银行卡丢给他,“别拒绝。不是我给你的,卡是我的,里面的钱是嫣然的。”   “她……”   “谭小飞,只有愧疚感吗?”阿彪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觉得自己背负着愧疚感,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活在爱里呢?”   “我走了。我爸不让我趟这趟浑水,这是极限了。你好自为之。”   阿彪走了。   沈嫣然服刑了。   那张卡薄的几乎没有重量,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里。   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他醒来时,沈嫣然放在他身边的那封信。   话不多。信纸有些褶皱,是似乎被什么液体打湿过的样子。   【好好生活。再见。】   记忆里,他似乎又看见了她缱绻的目光,那样的温柔和坚定。   心脏剧烈的跳动。   谭小飞很想笑,可是却笑出了眼泪。   原来,你爱我。   可是,我才知道,原来……   我也爱你。    ☆、跋扈(终)   沈嫣然刑满释放。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旧衣。短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只不过因为短,看起来还是有些蓬乱。   皮肤依然白皙,只是不是红润透白的样子了,带着些病态,面无血色。   她曾经柔若无骨的双手因为监狱里的改造劳动已经粗糙。   沈嫣然拖着简易的行李,一步一步的走着。出租车停到了她身边,问她去哪儿,可是她只能摇摇头拒绝,因为她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沈嫣然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生出点儿无家可归的苍凉。   她很久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后来的生活里,有了谭小飞,她的生命里,就有了最重要的人和最想守护的人。可是现在又要回到以前居无定所一个人的状态,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她更瘦了。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她的头发,那头他曾经爱不释手的长发因为服刑,剪短了。她的背影有些萧瑟,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谭小飞心脏一疼,“嫣然。”   没日没夜盘踞在脑海里,盘踞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个声音,如今好像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沈嫣然的步子顿了顿,有些不敢置信的回过了头。   “小飞……”   他的头发剪短了,利落又干净。那张越发成熟的脸,眉眼与记忆里少年的样子一点一滴的重合。   谭小飞走过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嫣然。”   “小飞,你过的好吗?怎么瘦了呢?是不是跟以前一样,想的起就吃一顿,忘了就不吃了啊?谭小飞,好好照顾自己啊。”   沈嫣然声音里也带着颤抖,她伸手想和以前一样,摸摸他的脸,可是看着手上粗糙的老茧,终究还是默默的收了回来。   “抱歉,习惯了。”沈嫣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一定有女朋友了吧?她会照顾好你的,我真是瞎操心了。”   “嗯。有啊。很会照顾人。很漂亮,很温柔。”谭小飞点点头。   “这样啊?”她眼神里有些哀伤,更多的是对他的想念和他已经能好好生活的欣喜。   “是在加拿大的时候认识的吗?真好。小飞,谢谢你还能来见我。”沈嫣然仰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问问她是谁?”谭小飞微微一笑。   “不问了。说不定我会嫉妒的。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好好的祝福你了。”沈嫣然摊摊手,说的云淡风轻。   “呐~以后也要好好的啊。我走了。”沈嫣然洒脱的挥挥手,眼里的哀伤转瞬即逝。   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   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那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晕眩,仿佛一切恍若隔世。   “起风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干燥而有些冰凉的手从她手里拿过了有些寒酸的行李,然后她的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熟悉的戒指。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   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夜晚,他的声音与某个记忆里重叠在一起。   看着沈嫣然傻乎乎的望着戒指发呆,谭小飞伸手揉一揉她乱蓬蓬的短发。   “走吧,女朋友。”   “我们——回家。”    ☆、王爵恋爱日常(一)   嘎吱,嘎吱,嘎吱——   她脚下的马靴踩在木质的阶梯上。已经年老有些失修的阶梯,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有些扰人却有节奏的声音。   这个不知道为何一片安静的客栈里,她的出现,就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   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她似乎并不在意客栈里的人对她投来的打量的目光,径直走了过去,然后摘下了斗篷的帽子。   黑色的长发落下来,如云般,一直垂到了腰际,额心,垂着一颗细碎又美艳的红宝石当做装饰,更衬得她皮肤冰雕玉砌般的清透。她的眉眼温润而精致,就连睫毛落到下眼睑的阴影也恰到好处。嘴唇是鲜艳的朱红色的,像熟透的浆果一般,看起来,极其诱人。   “小哥,请帮我拿一点儿吃的过来,随意就好,还有,再帮我拿一瓶果酒,谢谢。”   她的声音好听至极,像淙淙的清泉流过冰面,听的人耳朵发痒。   麒零收回不自觉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咚咚咚”的小跑着去了厨房,殷勤的把她点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到了桌前,拿过瓷杯,替她斟上半杯果酒。   “姐姐,你也是从格兰尔特来的吗?”麒零睁着一双眼睛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这个从小到大没有出过福泽镇的少年似乎对于外面的世界格外的感兴趣。   酸甜的果酒入喉,勅颜微微一笑,点点头。   “姐姐,你也是魂术师吗?你看,坐在那个桌子的漂亮姐姐,她也是从格兰尔特来的呢,还是个很厉害的魂术师。”麒零又指了指另一桌的神音。   这小小的福泽镇,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热闹了?麒零摸着脑袋傻乎乎的笑,怎么一天之内,看到两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勅颜顺着麒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正巧,两人视线相撞。勅颜唇畔微微勾了勾,朝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酒杯。神音以茶杯相应,两人遥遥的喝了一杯。   气定神闲的喝完半盏茶,神音才施施然走了过来,“你也是为了冰貉而来的吗?”   “冰貉?”勅颜眉毛微微蹙了蹙,因着她还坐在椅子上,所以身高的差距使得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着神音,“……我收到的情报里。福泽镇里的,可不是冰貉。你们最好还是赶快离开。”   “不是冰貉?那是——”   还不待她问清楚,与她同行的那一群人里忽然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地面蔓延而来的冰雪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这个小小的客栈变成了人间炼狱。   尖利的冰刺穿透了那些魂术师的心脏。   还有的,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冻坐在长椅上,成了纷飞的碎片。   神音脸色大变。   “……是苍雪之牙!!!”   冰雪蔓延的速度快的让人胆寒。被满地尸首吓到失语的麒零蜷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神音从身体里抽出束龙,细细的一条长鞭,只来得及将麒零拦腰一卷,扔出了客栈外。   已经被冻住的草面上,突如其来的冰刺铺开的措手不及,麒零哇哇大叫着等待着被穿个透心凉的结局。   勅颜足尖轻踮,飞身而去。在麒零堪堪被扎成刺猬前,拎住了他的衣领。   劫后余生的麒零还不待松上一口气,客栈已经哐当一声,碎成了一堆冰块。   神音身上有红色的痕迹还在蔓延,狼狈不堪的闪避着疾风般正面而来的冰刃,显得越发慌乱。   勅颜白皙的指尖流转出妖娆的嫣红色流萤,砰的一声,击碎如箭矢般连绵不绝的冰刃,“你们还不快跑!!!”   ——————————————————   跑?   这铺天盖地的攻击,想逃,又能怎么逃呢?   这强烈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来自魂力的威压。心脏像要炸裂一般,四肢百骸像被冰雪重新雕凿过。麒零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死了也好,反正……老板娘死了,以后也没人要他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微微有了点儿还活着的真实感。   耳边有脚步声,踩着落叶,越来越近。   “冷,我好冷——”麒零蜷缩着身子,冷的浑身打颤。眼皮子很重,重的他甚至看不见面前模模糊糊的人影。   带着浅淡又迷人的幽香,他的身上多了一丝暖和的温度。   “苍雪之牙便宜你就算了,没想到最后织夜都要贡献出去。”勅颜苦恼的叹了一口气,抱怨归抱怨,可还是解下了身上的斗篷,盖到了眼前少年的身上。   “放心,你不会死的……”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的声音幽远又近在咫尺,麒零闻着斗篷上依稀残留的浅香,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爵恋爱日常(二)   亚斯兰。   福泽镇外的森林。   少年麒零托着腮,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种种,总觉得像做梦一般。   树下那个正翻阅着羊皮卷的男人成了他的王爵。而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福泽镇的一个店小二,居然成了使徒?   他嘴里叼着一根绿油油的草茎,酸酸涩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麒零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浮动的白云。   他倒是很想跟他的王爵,这个叫银尘的人聊聊天,可是每次聊到一半,也不知道说错了些什么,他的嘴里就会被他塞满吐也吐不完的冰碴。   “哎呦~谁!谁砸我?”   一个鲜红的野浆果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麒零的脑袋上。   书上落下一片阴影,银尘能感觉到他的头顶上方,郁郁葱葱的枝桠间,正有一个矫健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可是没有恶意。   “嘿~还记得我吗?”勅颜轻飘飘的落到麒零身边,拍了拍他的左肩,又绕到他的右边。   “啊!我记得,漂亮姐姐,是你啊?你没事就好了,我还很担心你的。”麒零挠了挠脑袋,看着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纱裙,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有被她穿着红衣的样子惊艳,也有再次见到她的喜悦。麒零捂着番茄一样的脸,默默的腹诽:银尘果然没骗我。我果然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麒零开心了,像个孩子般,无比雀跃的围着勅颜蹦蹦跶跶,“漂亮姐姐!!我现在成使徒啦,你知道吗?苍老师,哦,就是上次追我们的那个巨大的怪兽,苍雪之牙,它现在就在我的屁唔~”   话还没说完,他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吐冰碴。   “……是尾椎。”银尘嘴角抽了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隐约带出点儿嫌弃的意思。   勅颜忍不住笑出声,不理会满嘴冰碴正呜啦呜啦大叫的麒零,歪着脑袋,好奇的望着树下的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她的嗓音还带着少女般的娇憨可人,“……你就是麒零的王爵吗?你好,我是勅颜。”   “银尘。”   阳光透过枝桠,细碎的落到他银色的长袍上。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让人觉得很有距离,很冷。可是,他的眉眼,却温柔的不像话,仿佛被他多看一眼,都是恩赐。   她的心脏骤然一紧,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有一种随时被掠夺的错觉……   ……这是什么魂术?   可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魂力的存在啊。   勅颜捂着心脏了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银尘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勅颜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长相。   ……应该,不至于丑吧?   “没事没事。我没站稳。”勅颜急忙挥挥手,逃避般,又扭头看着小溪耷拉着舌头一脸生无可恋的麒零,“麒零。”   “姐姐,你叫我啊?”麒零舌头发麻,还有点儿口齿不清。   “上次森林里,我盖在你身上的织夜天衣呢?现在你已经被赐印了,已经没事了。织夜是我的魂器,所以我要收回喽。”勅颜看着麒零苦兮兮的皱巴着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色泽鲜艳的野果子塞进他嘴里。   “真好吃。姐姐,你再给我一个。”果子味道谈不上多好,但是漂亮姐姐就算给喂冰碴他说不定也能咽下去。   “好吃吗?有点儿涩吧?我刚才经过灌木丛摘的。”勅颜道。   “我觉得挺好吃的。”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给什么都好吃。麒零继续傻笑。   一旁的银尘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使徒是这幅傻样,眼不见为净,坐回了古树下,捧着羊皮卷继续翻。   “姐姐,织夜是什么?”   “是那件斗篷啊。”   “哦,原来斗篷是姐姐的啊。”麒零一路小跑,从树下一个简易的包袱里把斗篷拿出去,抱在手里像抱着什么宝贝,珍惜的摸了摸,“姐姐,你看,我好好收着呢。嘿嘿~是银尘帮我洗的,姐姐你闻闻,很香的。”   “咳咳~”树下的银尘干咳了几声,头又低了三分,他其实现在很想给这个笨蛋使徒再塞一嘴冰碴,但是,是不是实在太明显了?要不然,我解释下……   洗、衣、服……   勅颜脑补了一下银尘在溪边洗衣服的样子,溪水流过他指尖,他的手指落在这件斗篷上的样子……莫名其妙闹了个大红脸。   “勅颜,银尘可厉害了。他就把溪水用魂术操控着,然后把衣服丢进去就可以了。不是干香柏哦,是薄荷……很好闻吧。”麒零大大咧咧的坐在草地上,笑的没心没肺。   闻言,银尘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勅颜摇了摇脑袋,把自己不靠谱的脑补甩出脑外。   完全陌生的味道让她有些面红耳赤,勅颜将斗篷裹住自己,戴上了帽子。以往,原本躲在斗篷里,就让她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的装扮,如今因着鼻息里化也化不开的浅浅的薄荷香味,让她有种被窥探的恼怒……   或许,应该称之为,嗔怒更合适。   “姐姐,你去哪儿啊?”麒零扯着嗓子看着勅颜即将消失的背影。   “杀人!!!”   啊……   麒零一屁股坐到地上,无辜的看着自己的王爵,“银尘。”   “她不会的。”银尘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   “……直觉。”   “银尘。作为一个王爵,你能不能有靠谱点儿的理由,比如预知什么的唔唔唔~”   学不会闭嘴,结果又开始大口大口吐冰碴的少年日常。    ☆、王爵恋爱日常(三)   野生的藤蔓悬在悬崖峭壁间,延伸开一片青翠的幕布。将掩藏在这儿的一个看似破败的小山洞,遮的严严实实。   一个黑色的身影径直从悬崖落下,速度快的不过眨眼之间,她已经撞进了一片青绿色的“幕布”里。   这是她临时用来在亚斯兰栖身的一个小山洞。   进了洞口,她身上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便像消失般隐进了她的身体里。她鲜艳的红色纱裙上,便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   勅颜呈大字型瘫倒在铺了厚厚一层动物皮毛的石床上,将刚刚摘回的新鲜野浆果随便塞了一个在嘴里咀嚼着,勅颜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百无聊赖的望着山洞顶发呆。   他梳理的整整齐齐,垂在身后,像冰雪铺就的银色长发。还有落满了阳光的银色长袍,无风,可是看着却也很飘逸。被空气送过来的,他身上好闻的薄荷的香味……   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梦里梦见他就算了,大白天躺着,他的影子居然都能出现在山洞顶上?真是见鬼了,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勅颜烦躁的揉乱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要不然,去见见他?   出现这个想法后,她脑海里这样的念头越来越控制不住。她知道这样不是什么好现象,但是……   用手背拭了拭嘴角沾到的鲜红色野浆果汁,她唇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勅颜召唤出了自己的魂兽,一只巨大的青鸟,浑身包裹着幽青色的火焰。   勅颜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赤凛,我们去找银——不不不,我们去找苍雪之牙玩儿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走吧走吧~”   口不能言的赤凛不自觉的有些忧伤。   她才不乐意跟那只动不动就放冰刃的魂兽玩儿呢……   ——————————————————   天已经黑了,尤其是在这古树遮天蔽日的深林里,夜色就显得更加浓重。   将赤凛收进爵印里,这星星点点的流萤就成了这片黑暗里所生不多的光亮。   即使作为一个魂术师,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点亮森林的方法,但是她似乎对这种普通人踏着星光流萤赶路的小情趣乐此不疲。   一只淘气的萤火虫落到了她的指尖,她微微一笑,吹了一口气,把它送到青翠的丛林里。   感知到银尘和麒零他们就在附近,勅颜本不急,只是越往深处,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她轻轻的嗅了嗅微风带过来的气息,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并不明显。即使知道他是王爵,勅颜心下未免还是一紧,急忙循着他的气息飞奔而去。   “是谁?咳咳、咳咳~”   “银尘,是我。”勅颜躲开擦着她耳垂飞去的冰棱,倒不是躲不开,只是怕他继续攻击会使得伤势加重,于是连忙从斗篷里露出脸,自报家门。   “是你啊。咳咳、咳咳。”银尘心下松了一口气,又不可抑制的咳出一大口血。   “你怎么了?”勅颜忙不迭的上前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我没事。”银尘躲了躲,“看看麒零怎么样了?”   魂力扫过地上昏睡的少年,勅颜摇了摇头,“麒零他没事。”   “那就好。”银尘点点头,“谢谢你。”   勅颜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你这是怎么了?也不像是厮杀过的样子,怎么你好像是毫无还手之力被完全压制了一样?”   “诸神黄昏。”   “诸神黄昏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魂力西稀薄的小镇!!!”压制住体内的魂力不让它发现,然后用肉体生扛方圆百里都被诸神黄昏波及而暴涨的魂力。银尘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更何况,他还要保护他的使徒。   勅颜脸色大变,已经重伤的银尘怎么躲的过勅颜的速度,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勅颜的手就覆上了他的后颈,用体内最纯粹的魂力温养着他几乎被震碎的五脏六腑。   “……苍雪之牙也是在福泽镇出现的。怎么会呢?”她喃喃自语道。   “你好像对这些很了解?”   勅颜收回手,“你放心,我不是坏人。麒零有半条命还是我救回来的呢。”   “咳咳,咳咳、我是想问,你深夜出现在这儿,是因为感受到高等级魂兽出现了吗?”   “……你就当是吧。”勅颜看着他那双仿佛浸染过星光的眸子,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脸。   “你——”   “我今天就留在这儿,要是有什么意外还能保护ni~咳咳保护麒零。”勅颜一本正经的说完,然后坐到她刚刚随手丢了个火星子重新燃起来的火堆旁。   “……麻烦了。”   勅颜盯着跳跃的火焰,耳朵里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其实……”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外伤,我也是可以顺便帮你治了……”   勅颜板着一张红到滴血的脸,背对着银尘,一本正经的建议道。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银尘的耳朵,从耳垂处蔓延开来一片火烧火燎的红。   “哦~~~”   ……银尘脱衣服的动作慢了半拍。   这一波三折的语气。他怎么隐约好像从她的声音里,听出点儿遗憾的意思?   我听错了吧?   嗯,大概……    ☆、王爵恋爱日常(四)   当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落满了森林的时候,银尘才睁开了眼睛。   他睡在枝叶茂密的古树旁,身下有一层毛毯般温暖而干燥的青苔,并不冷,盖在他身上的一件很是眼熟黑色斗篷,有清冽淡雅的微香,隐隐约约可以嗅到薄荷叶的味道。   远处,绿油油的青草地上,麒零正抱着苍雪之牙的脖子满地打滚撒着欢儿。苍雪之牙傲娇的举起一只前爪,麒零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它的爪子一顿好夸。   总觉得……他们俩主人和魂兽的位置,是不是?反了?   银尘有些无奈,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带上了一点儿笑意。麒零,他还是个孩子呢……   一枚红色的浆果带起流动的空气,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去,阳光下,他微微侧过去的脸像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银尘低下头,看着手心里刚刚朝着自己飞过来的“暗器”,又抬头朝着浆果飞来的方向望过去。   远处硕果累累的枝桠间,有红色的纱裙被微风略起,她的长发用发带束起,垂在了身后。   勅颜坐在古树横生的枝桠上,光着一双莹白如玉的脚丫子在半空中晃荡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掐断野果的根茎,拿起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咔嚓”,像只松鼠。   “喂,你没事了吧?”勅颜三两口啃完一个野果,然后轻飘飘的从枝桠上跳下来。   “没事。”银尘摇摇头,“谢谢你。”   “没事就好。”勅颜从厚厚的青苔上拿过自己的斗篷,金色的光芒流转,质朴的黑色斗篷便隐进了她薄薄的衣裙里,带着朦胧的雾感,她就像这片森林里驻守的精灵。   “银尘!银尘你醒了啊!”   麒零蹦跳着飞奔过来,“银尘,勅颜姐姐昨天什么时候来的啊?我今天醒来就看到她了,她还让我不要吵你。对了,昨天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昨天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后唔唔唔~”   “……封锁他的魂力。”银尘干咳了一声。   “哦~~~”勅颜原本落在银尘脸上的目光有点儿不受控制的往他腰后移了移。   嘶~   好想看看他的爵印……   “……”莫名觉得尾椎有点儿发凉的银尘殿下啃着手里的野果,默默躲开她的视线。   麒零少年进行完每日的吐冰碴日常,心情丝毫没受什么影响,继续叽叽喳喳的在勅颜周围蹦跶。   “姐姐,你也要去格兰尔特吗?”   “我?我随便去哪儿啊。”   “那勅颜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格兰尔特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喽。”勅颜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打着盹儿,然后不时偷看下一边正给雪刺喂面包的银尘。   或许是感应到了勅颜偷看的正大光明的视线,非战斗形态的豆豆眼魂兽雪刺,友好的冲着她挥了挥“钳”,然后得到她朝着他的方向高高抛起的一枚红色果实。   看到雪刺伸出钳子成功接住了她给的果子,勅颜笑弯了眼睛,心情颇好的将指腹轻轻放在红唇,朝着雪刺——的主人,一点儿也不明目张胆的抛了个飞吻。   或许她的笑容实在太过晃眼和灿烂,收到一只美妙的雌性飞吻的雪刺非常人性化的伸出两只钳子捂住一双豆豆眼。   “噗哈哈哈哈——”勅颜笑的满地打滚。   银尘白皙的指尖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魂兽的两只钳子,唇角却慢慢的延伸开温柔的弧度,“没出息~”   ——————————————————   以为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作用成功留下漂亮姐姐的天真少年麒零,从头到尾除了教导麒零以外没说什么话,对于同行这件事也没表示什么意见的银尘,顺水推舟答应麒零与他们同行,实则完全是被七度王爵银尘大人美色所惑的神秘女子,勅颜。   三个人,离开了福泽镇,抵达了一个临海的港口城市。雷恩。   精致的驿站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摆设,还有四散开来的山茶花香味。   “呐呐呐~麒零,好歹也是使徒,不要老是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勅颜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麒零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我本来就是乡下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麒零手舞足蹈跟她比着手势。   “真是个小孩子。”勅颜轻嗤一声,声音里却不自觉的带着点儿温柔。   “请给我们、给我们三间房。”麒零趴到柜台上。   “你好,两间就可以了。”银尘的眼神扫过麒零。   “……真是不好意思。只剩一间了。”   “最后一间房了啊~”勅颜幽幽的看了一眼银尘。   “……”冰山脸有点儿绷不住的王爵大人。   “……”麒零看着左手边勅颜精致的像娃娃的侧脸,肾上腺素开始飙升。又扭头看着右手边,银尘冰雪雕就般的轮廓,加上使徒对王爵混肴的第四感,麒零的脸迅速的红成了浆果色。   嘤嘤嘤~   总觉得自己今晚要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麒零泪目。    ☆、王爵恋爱日常(五)   街道上有热闹的游行,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夜空里烟花爆炸的声音,一朵一朵的,在夜空里绽放。   麒零正要出门,爱不释手的的摸着银尘给他的新衣,勅颜见了,招招手,把人按坐自己身前的小马扎上,“麒零,我帮你把头发重新梳一下。”   麒零还带着孩子气的眼神里,迸发的光亮,星星点点的,望着小窗边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银尘,然后又试图仰头去看脑袋上那双手的主人,“姐姐,你真好。”说罢,又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银尘也很好,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实际上是很温柔的一个人是吧?姐姐,你也这么觉得吧?”   “……嗯。”勅颜脸微微红了红,目光不受控制的往银尘身上飘去。嘤~他连背影都那么好看。   “——哎呦!”   麒零捂着被扯痛的头皮委屈的看了一眼勅颜。   “咳咳、”勅颜干咳了一声,偷偷把手里不小心拽下来的头发扔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正派表情,替麒零扎完了小辫儿。   “好了。”勅颜放下手里的木梳子,满意的打量着从头到脚已经焕然一新的麒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记得早点儿回来。”   “银尘,那我自己去了,我很快回来。勅颜姐姐!你呢?你要不要跟我、呃,算了还是不要了,姐姐你就留下来陪着银尘吧——”   望着十匹马可能都拉不回来的麒零,勅颜不由的笑出声,“你们家小使徒,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热情。”   “他还是个孩子呢。”银尘透过正对着街道的窗户,正看到麒零欢呼雀跃的奔出驿站外的背影,嘴角难得勾出了一抹笑意。   他笑起来,也好看。   尚不知自己已经坠入爱河的女人,托着腮,看着看着窗边的背影,笑弯了眼。   ————————————————   驿站外的街道,已经从熙熙攘攘到只剩下寥寥几人,夜色渐黑,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里,莫名的,气氛暧昧而尴尬。   “你早点儿休息吧。”   “早点儿休息。”   两人尴尬对视了一眼,勅颜缩着脑袋笑笑,抱着自己的斗篷,打算在房间里的长椅上将就一晚,只是,先她一步,银尘已经占据了长椅,和衣而卧。   “你……睡床吧。”勅颜看着莫名其妙就被人忽视了的床铺,干巴巴的开口,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银尘。   “……不用。”   “那——那我睡床了。谢谢。”   勅颜抱着斗篷,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床沿边。天气渐凉,临海城市的夜间就更是冷了三分,勅颜看着和衣躺在长椅上有些单薄的身影,手一挥,用魂力操纵着,将床上的被子劈头盖脸朝着长椅上的人丢了过去,然后很怂很怂的躺到了床铺上,缩在斗篷里不做声了。   “……谢谢。”看似劈头盖脸朝着他砸过来的被子,等到真的落到他身上时,却是轻飘飘的。   银尘微微一笑,鼻息里,能嗅见雨后的红蔷薇的香味,缠绕着薄荷叶的味道,让他莫名的心安。   让人觉得安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觉得的呢?是那次他受伤醒来,结果她还在开始的呢,还是从她跟着他们一起上路开始的?虽然对着麒零,偶尔也会凶巴巴的,但是其实真的很温柔的在照顾着麒零,也教导着麒零呢。   “银尘银尘,你说勅颜姐姐她是不是也喜欢我?”某天傍晚,趁着勅颜不在,麒零期期艾艾的挪到了他身边,满含期待的求证。   “……”银尘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认真的。”麒零看着自家王爵明显没把这件事当真的表情,气鼓鼓的又补充道,“银尘,你没发现姐姐对我特别好吗?”   “银尘,我觉得她喜欢我。”麒零托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   “……”银尘合上手里的羊皮卷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曾经也觉得,你喜欢我。”   “……”抬头望着银尘清朗温润的眉眼,又莫名其妙开始脸红的麒零。   “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直觉,往往是做不得数的。”银尘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说的大义凛然其实根本毫无恋爱经验的王爵大人连坑带骗,替小使徒麒零上完了这一堂恋爱课,掐断了麒零还来不及熊熊燃烧就熄灭的爱情小火苗。   不知怎么回想起起这一幕,银尘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勅颜心心念念却不曾见过的弧度。   喜欢啊~   那她大概……   是喜欢我的吧?   …………    ☆、王爵恋爱日常(六)   “麒零!”   王爵和使徒的感应被切断。银尘从黑夜里惊醒。难道他一个人进了魂塚?   思及此,银尘不再犹豫,目光落到蜷缩在床榻上好梦正酣的勅颜,终是什么也没有做。   算了,本该如此。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应该就是认识就够了。所以他不必,把她带入他们的世界里。   那,再见吧。   他的手,在即将落到她如云般的长发上时,又骤然收回。   他消失在驿站里。   勅颜,无知无觉。   ————————————————   “银尘,你最好,别再让我遇到你!”   “要是再见到你,我一定把你、咳~把麒零切成片儿喂赤凛!!!哼!”   “小气鬼,带着我一起去格兰尔特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我长的这么好看,带在路上当个观赏物也不错啊。”   “我又能帮你教导麒零,还能照顾你们两个饮食起居,雪刺和苍老师啊呸,和苍雪之牙我也能照顾,而且我吃的还不多,莫名其妙丢下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   ……   话说,有点儿渴了。   从驿站出门一路碎碎念到深林,勅颜摸了摸自己有点儿起皮的嘴唇。又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任谁大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昏睡了一天一夜,而且还发现原本同行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后,心情大概都不会太好吧。   勅颜在小溪边找了块岩石坐下,叹息声一声接一声。溪水泛着粼粼的银光,她掬了一捧,低头喝进肚子里。嘴里的火烧火燎可是解了,心里的郁结倒是又深了几分。   “啊啊啊啊啊啊!!!!!”深林里回荡着她的喊声,惊飞鸟兽无数,可是她还是觉得心头堵得慌。   空气里隐隐约约传来血腥味。   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漂亮又危险的弧度。   ——————————————————   “看来,这面镜子,比我有名。”   幽冥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容,墨发垂于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下在他眼里几乎算是必死无疑的男人。   这样压制性的单方面杀戮,真是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啊。   鬼山缝魂面色渐沉,今日必死无疑,只是……他的目光落到古树旁的少年身上。   凌厉的攻势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幽冥皱了皱眉,躲开身后破空而来的攻击。   “你——是谁?”幽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知不觉出现在这场杀戮中心的斗篷少女。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们不认识,也没有仇,总而言之,得罪了。”   ……   “我什么时候抛下你一个人了!”幽冥躲开她指尖挥过来带着强大威压的红色流光。   “我!我们见过吗!!!”幽冥手下攻击也不见减弱,但是少女的控诉差点儿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有意思。”幽冥手下杀招更甚。   披着斗篷的少女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即使这样淋漓尽致的杀戮让人觉得兴奋,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莫名其妙被她安上小气鬼,没良心这些个……   听来有些暧昧的词汇。   被情妇缠上了?好机会。鬼山缝魂冷笑一声,背着树干旁的少年消失在这场本该由他们引起的杀戮之中,成功脱身。   “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骂到后来词穷只能翻来覆去重复一个词语,对幽冥也没有杀意的勅颜先落了下风。   幽冥将她牢牢的压制在树干上,勅颜索性也放弃了挣扎。   帽子被他向后掀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勅颜柔软的唇瓣,嘴角勾起的笑容邪佞又轻佻,“好看的女孩儿,总是该得到点儿优待的~”   “你想……”他低头,靠近她的耳畔,像说与情人听的低语,“你想,怎么死呢?我成全你。”   不自量力。   勅颜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危险的眯了眯。   落在她唇上的指尖,冰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讨厌,勅颜暗暗的磨了磨后槽牙。   “嘶~你这女人!”   幽冥不敢置信往后退开。留下两个牙印的手指让他哭笑不得。垂死之前的反击应该凌厉和拼命才对,即使他突然被冰刃穿个透心凉,也比不上这玩笑似的两个牙印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你杀不了我的。”勅颜十分诚恳的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男人也该得到点儿优待的。”   “比如?”幽冥挑了挑眉,似乎对她颇为感兴趣。   “……比如,我原谅你不自量力想要取我的命以及,我留你一命。”勅颜轻轻松松的打破幽冥给她的禁制,歪着脑袋,对着幽冥笑的天真无害。   “呵~”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一场大戏。”   既然,已经这么乱了,那就把这局势搅的再乱一点儿吧。   肆无忌惮的杀戮啊,真是让人期待呢。   尤其是……   我的,大天使。    ☆、王爵恋爱日常(七)   永生岛。   “可真没意思。”围观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勅颜嗤笑了一声。   不过山崖下方的女人,似乎……有点儿眼熟。勅颜琥珀色的猫儿眼在她纤细的背影上划过,目光又落到身边皱着眉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幽冥身上。   “嗨~好久不见了。”勅颜飞身跃下,轻轻巧巧的落到神音的身边。   “……是你。”   “你是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特蕾娅嘴角微微上挑,却不见笑意,指尖在霓虹健硕的身体上划过,“……杀了她。”   “只有杀戮王爵,才有资格杀戮。”幽冥也一跃而下,站到了勅颜和神音两个人的面前。   “幽冥?”特蕾娅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手指落到他的胸前,隔着衣服撩拨的画着圈圈,染成红色的指甲分外妖艳,“才多久没见,你就又多了一个小情人了。嗯?”   “呵~”幽冥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也不言语。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神音脸色有些苍白,“我以为你——”   “算啦算啦,说来话长。”勅颜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也不理会特蕾娅和幽冥之间的暗潮汹涌,指了指身着黑衣的幽冥,“他是你的王爵?”   “嗯。”神音点点头,神色晦暗,“你还是快走吧。”   “……我无聊嘛。”勅颜唉声叹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真的走了啊。这儿一点儿都不好玩。”   说罢,勅颜不再理会几人,跳上山崖消失在他们面前。   “神音,你认识她?”幽冥也不挽留,兀自笑着,“……走就走吧。有意思的,还没开始呢。”   ……   —————————————————   永生,永生。   呵~这一次又有几个人会命丧于此呢?   勅颜盘腿坐在赤凛背上,拍了拍它的翅膀,“赤凛我们走吧,离开这里,这种热闹我们才不凑呢。快走快走~”   “勅颜姐姐!勅颜姐姐!”   远处,远到她眯起眼睛也勉强辨认出的人型,麒零扯着嗓子上蹿下跳,“姐姐我们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赤凛。过去。”   银尘,你看,亚斯兰有时候,真的特别小呢。   浑身包裹着幽青色火焰的青鸟在落地的一瞬间便隐于她身体的爵印里。   黑色斗篷无风自动,从落地瞬间就感受到正直线飙升的怒气值与……与杀气?她手里红色的绳索破风,在地上扬起一片碎石和散沙直指银尘。   麒零脑袋缩了缩,看着幽花一副想要随时跳出去打一架的架势,立刻捂住她的嘴把人拖到自己身边,“……别管闲事别管闲事。”   “你这个胆小鬼!银尘是你的王爵!”   “……放心放心。银尘不会有事的,但是你跳出去就不一定了。”麒零更是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扣的牢牢的,默默的缩到了岩石后边儿。   “勅颜。”   那样来势汹汹的妖艳的红色,却在快落到他身上的刹那间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你干嘛不躲?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我只是、我只是……”脑袋里绷着的怒气在见到他闭上眼一副由着她打的模样时,烟消云散,她嗫嚅着,却说不出理由,懊恼的跺了跺脚。   “抱歉。没想过把你卷入这些事情的。你不该到这儿来的。”   “跟你无关。哼!”银尘走上前,勅颜却急忙退后了几步,对他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我不是为了找你们。是、是幽冥带我过来的。”   “幽冥!”银尘脸色一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才没有。”看着他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神露出这样外溢的关心和着急,勅颜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自然的扭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的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没事就好。”银尘紧握的拳头松开。   “哦~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冰块脸还有人喜欢啊。”天束幽花小孩子心性还未褪去,一双眼睛盯着勅颜眨也不眨,“哎~你是银尘的女人吧?追着男人跑还被嫌唔嗯唔唔唔~”   学不会闭嘴而与麒零少年拥有了同样吐冰碴日常的幽花郡主心里苦。   只是——   这一次让她吐冰碴的始作俑者是勅颜。   “你这个臭女人,从小到大还有没有人敢这样对我呢!”幽花与麒零不同,当下不顾麒零的劝阻,对勅颜展开了攻击。   “……银尘,她不会有事吧?”望着安然坐在地上看着半空中两人不,是一人单方面殴打一人的战况,麒零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勅颜她不会有事的。”   我的王爵你何时变的如此冷酷如此绝情如此无理取闹了,我当然知道勅颜姐姐不会有事,因为是幽花一直在单方面挨打啊。麒零默默的心塞了,“……银尘,我问的是幽花啊。她不会有事吧?”   “哦。死不了。”   麒零:“……”    ☆、王爵恋爱日常(八)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   “我不要跟你们一起,麒零你放开我。”   “你一个人走不安全啊,幽花。”   “关你什么事。哼!”   “我们不是一起过来的吗?”   “谁跟你们一起来了,我是为了找到我的父亲!”   ……   走在银尘身旁的勅颜听到幽花小郡主一路的碎碎念,似笑非笑的停下脚步,斜睨了一眼一脸不甘不愿的人,“跟着吧。能学到很多东西呢~”   “跟着你们能学到什么?哼!银尘一个七度王爵,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还有麒零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使徒,我才不要跟着你们唔哇唔唔~”   吐冰碴的日常ing。   “怎么就什么都学不到了?”勅颜闻言冷哼了一声,“比如——麒零可以教教你,如何快速而优雅的……吐冰碴。”   在幽花要杀人般的眼神里默默缩小存在感的麒零流下两行热泪。   “呵~”银尘闻言轻笑出声,目光温柔的落到勅颜身上,“不过是个小孩子,与她计较什么呢。”   “要是真与她计较,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勅颜亦步亦趋的跟着银尘的步伐,“谁也不能非议你,也不可以嫌弃麒零,谁也不行。”   虽然被纳入保护圈是一件让他很感动的事情,但是麒零觉得……   自己被幽花追的不小心进入魂塚和银尘为了救他向她下跪这件事,为了幽花的小命着想,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   从海面而来,从天际而来,这遮天蔽日的魂兽。   “银尘……”   他抬起手,这一次终于没再收回,落到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上。   不曾被人这样对待,头顶上陌生的感觉让她心悸,也让她欣喜。   “留在这儿,保护他们。”   女神的裙摆冲天而起,就在她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银尘的背影就这样消失。   他……又走了。   勅颜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担心想要冲出去的麒零,伸手拦住了他,“你去也无济于事,你留下来,保护幽花。我去。”   “我才不要他保护。”幽花挑剔的看了一眼麒零,在勅颜危险的目光下,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要吐冰碴的幽花这才悻悻的捂住嘴。   勅颜紧随着银尘消失的方向而去,斗篷隐于她鲜艳的红色衣裙里,像朦朦胧胧的水雾,她踏着海面飞过,水珠迸溅,却像纷纷被衣裙隔离在外,半点儿不曾落到她身上。   勅颜伸出左手,用指甲划过右掌心,留下一道锋利的伤口。她右手里滴落的鲜血慢慢凝结成形,成了她手里妖艳的红索。   “你来做什么?”银尘看着不顾一切冲进这个魂兽包围圈的勅颜,立刻向她奔去。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勅颜手里的绳索缠住半空中飞来的魂兽的脖子,将之分尸。   “你知不知道,这儿很危险!”他的脸色一天之内因为勅颜变了几变,看着锋利的爪牙向她的背后袭来,银尘立刻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我知道。”血腥味渐渐沉重,勅颜认真的点点头,“我来,我就知道会经历什么。可是我还是来了,原本我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勅颜手里的攻击半分未变弱,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情,“银尘,我喜欢你。”   □□狠狠的扎进面前魂兽的喉咙里,匕首从魂兽的心脏里穿心而过。银尘看着越打离他越远的勅颜,默默的向她靠近着,“我知道啊。”   “……所以呢?”绳索带起红色的流光,然后是魂兽千奇百怪的死态。   “跟我去找吉尔伽美什吧。”   “吉尔伽美什是谁?”勅颜微微一愣。   “我的王爵。”   呐,直接承认喜欢我又能怎样呢?勅颜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银尘即使沾上了鲜血也依旧显的温柔而干净的瞳孔,“好啊。”   ————————————————   “……织夜为衣,凝血为器。”   山崖之上,已经纵观全局的特蕾娅眼神里带着危险的杀意与莫名的期待。   “……当年亚斯兰呼风唤雨的女爵啊,没想到,没想到你是真的存在呢。”    ☆、王爵恋爱日常(终)   “我曾经无比自豪并期待着成为王爵的那一天,可是你知道,我心里现在还剩下什么吗?”   “……悲哀。”   “仇恨。”   他眼神里带着湿漉漉的雾气,因着不久之前那场峰回路转的战斗。他的脸上染上了几丝血痕。   “喂,我说,请你们关心下一个为了帮你们断后而身受重伤的女人好吗?”勅颜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岩石,幽怨的看着前方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的两位王爵。   哼,才不是因为吃醋呢。   “你看起来像‘身受重伤’的样子吗?”鬼山莲泉回过头,朝着她伸出手,“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而言之,谢谢你了。”   “客气。”勅颜握住他的手,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银尘。”勅颜走到他身后,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鬼山莲泉仰头看了看天空,找了块离他们远远的岩石坐了上去,兀自发着呆。   “勅颜。”银尘回过头,她虽未受什么重伤,可是看起来也很是狼狈,只是她那双仿佛揉碎了漫天星光的眼眸里,却依然是盈盈笑意,竟问也不问他的临时倒戈救了鬼山莲泉有什么理由,也丝毫不在意他的这个选择又能把他们置于怎样的境地。   银尘微微叹息,用自己尚算干净的袖口拭去她脸颊沾到的鲜血,然后将刚刚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战斗的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银尘……”呼吸里都是他身上薄荷叶的香味,勅颜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心满意足的嗅了又嗅。   “对不起。勅颜。”银尘的手落到她及腰的黑发上,轻轻的摩挲着,“明明你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却要跟我一起承受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的结果。”   “我听不懂。”勅颜微微仰起头。   “……没关系,听不懂就算了。”银尘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而沉静,“虽然说这样的话很自私,但是,勅颜,就像你今天义无反顾跟着走一样,以后无论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无论我还是不是银尘,无论我以后会做怎么样的选择,请你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   “很多秘密吗?”勅颜展颜一笑,伸出手替他抹去脸上的血痕。   “很多。”银尘点点头。   “我也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勅颜眯着眼微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们扯平了。”   “你是曾经的二度王爵,这个算你的秘密之一吗?”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带着了然的笑意。   “……算吧。”勅颜的小狐狸得意脸立刻垮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复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的开口,“你知道了我一个秘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一个才行。”   “那好吧。”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答行了。勅颜眼神倏的亮了,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柔软的绯红色唇瓣。   银尘勾了勾手指,勅颜立刻会意的把自己的耳朵送过去。   他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落到她的脖颈,还有……还有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的唇。   勅颜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她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加速,脸已经红的可以滴血,原本应该像只炸毛的兔子一样立刻跳开,但是此时,好奇心占据上风,她只能捂着快跳出喉咙的心脏,颤颤巍巍的站好了,等着他将秘密说出来。   “噗——”看着勅颜一副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表情,银尘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在她控诉和幽怨的眼神里,敛了唇边的笑意。   “我的秘密是——”   是什么是什么?!!   突然好紧张怎么办?   心脏像充了气的气球,上面还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有一种下一秒就要爆炸的错觉。   “我爱你。”   砰的一声,那颗名为心脏的气球终于爆炸了,在她心里炸成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一片通透和通明。   他微微低下头,唇角笑意撩人,勅颜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傻傻的看着他愈来愈近的脸。然后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他温暖而干燥的大手已经遮住她已经忘记了眨的猫儿眼。   冰凉柔软而带着微微的甜。   “轰”的一声,意识到自己唇上是什么的勅颜大脑立刻当机。   “永远,别离开我。”他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落到她的心脏里。   “永远,不离开你。”   星空下,拥吻的两人与黑夜的背景融为一体。   远处,鬼山莲泉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侧过身,沉沉睡去。    ☆、如鲠在喉(一)   “砰砰砰!!!”   “砰砰!”   “砰砰砰砰!!”   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正要再一次狂风暴雨般落到紧闭的房门上时,门,终于“啪嗒”一声,开了。   “早上好呐,阿铮。”   姜琳琅歪着脑袋,朝着开门的人微微一笑。   她身上灰蓝色的毛衣裙堪堪及膝,微卷的长发垂在胸前,裙子是宽松的款式,因而她的手便藏在了袖子里,只露出白皙修长的指尖,指甲修剪的很是整齐,透着莹润的粉色。   “姜琳琅,你是敲门还是拆门啊!”   纵使姜琳琅美色惑人,他也看了十几年了,早就免疫了。可是,程铮看着姜琳琅海藻般的墨色长发,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又收了回来,舍不得弄乱她的长发,那就只能气恼的在自己头上乱揉一通。他本就在被子里拱的蓬乱的头发,这下子,又乱了三分。他眼睛里还带着明显的困意。因着大清早被姜琳琅吵醒而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格外的戳人萌点。   “我要是不这么敲,你中午都不一定会开门。”姜琳琅把明显还没睡醒的人推到了浴室门口,“你是不是忘记今天开学第一天了?你又想迟到啊?”   “姜琳琅你怎么比我妈管的还多啊。”小小的抱怨了一声,程铮乖乖的钻进浴室里。   牙膏已经挤好在牙刷上,毛巾搭在脸盆旁边,水气氤氲,脸盆里的热水温度都是正好。   “程铮,你昨天是不是又跟周子翼玩了通宵网游?”姜琳琅看着现在还是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问道。然后把他床上已经滚的皱巴巴的被子叠好,再简单的替他整理了一下卧室,开始替他收拾书包。   “姜琳琅,以后要是谁娶了你,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程铮没骨头似的半靠着浴室门框,嘴里还叼着牙刷,看着自家小青梅堪称贤惠的身影啧啧称赞,嘴唇周围还沾了一圈白色的牙膏泡沫。   姜琳琅斜睨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并想不搭理他。   收拾好东西,姜琳琅把他的校服和书包带出来,脚一勾,顺便关上了卧室门。   厨房里的牛奶锅里“咕嘟咕嘟”的向上冒着热气,牛奶上方已经结了一层奶皮。将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姜琳琅端着杯子一出厨房门,正瞥见餐桌旁程铮把自己塞的两颊鼓鼓的蠢萌样。   “慢点吃。”姜琳琅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刚刚热好的牛奶放到他面前,然后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去他鼻尖沾到的花生酱。   程铮三两口解决了早餐,一双晶亮的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餐桌边的姜琳琅,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架势,可是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让姜琳琅很想把他面前的陶瓷碟子扣到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姜琳琅,父母包办婚姻是不对的,这是陋习啊,所以,姜琳琅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娶你个大头鬼啊!”姜琳琅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扣碟子,倒不是担心程铮,纯粹心疼她买回来又被程铮顺走的一整套青花陶瓷而已。姜琳琅翻了个白眼,然后干脆利落的赏了程铮一个脑瓜嘣。   “嘶~我开个玩笑嘛。”程铮捂着额头可怜巴巴的趴在椅背上,眼神哀怨的望着姜琳琅。   程铮。姜琳琅。   两个还没出生,就因为双方父母的交情而被绑在了一起的名字。据她的母上大人所说,他们之间实打实是有一门交换了信物的娃娃亲的。   倒不是说有了这门娃娃亲,他们两个就一定要结婚。只是程铮这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性格,没少拿这事儿来开玩笑。姜琳琅想来就是一把辛酸泪。从小到大,忍他让他照顾他,还被他斩了所有桃花,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程铮有一门娃娃亲啊。   ————————————————   “阿铮,以后把琳琅妹妹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啊,你看妹妹长的多漂亮啊。”程母抱着幼时的琳琅开玩笑道。   “不要。”坐在地上玩着玩具飞机的四岁的程铮非常坚定的表示了拒绝。   “为什么不要啊?你看,我们琳琅小公主长的多好看啊,阿铮,你看看妹妹嘛~”   “……真胖。”   “多可爱啊,是奶胖呢。”   “……奶胖也是胖。”   年仅四岁的玻璃心渣渣碎的姜琳琅。   ……   “从此,王子和公主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姜母讲完了故事,小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还在互相玩着手指咬耳朵。   “程铮,你是王子吗?”   “是。”从小到大都无比臭屁的性格。   “那我是公——”   “你不是。”   被万箭穿心穿成刺猬的年仅六岁的少女心。   ……   “程铮,巧克力要吗?”   “谁给的?”   “昨天送我回家的学弟喽。”   “……哦。”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小学弟到姜琳琅面前深刻检讨了一遍早恋的危害后,消失在她面前。   十四岁,姜琳琅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就无疾而终的初次被告白。   ……   十五岁,告白后第二天就鼻青脸肿的初三学长和程铮俩人在国旗下做检讨……检讨书还是姜琳琅替他写的。   十六岁。妈蛋!   十六岁和程铮成了同班同学后,从此无人问津直到十八岁。   姜琳琅从小到大的血泪史告诉她,程铮大概就是为了成为她恋爱之路上永远的绊脚石而存在的……   ———— ———————— ——   “真生气啦?”程铮没脸没皮的凑到姜琳琅面前,捏了捏她的脸,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别气啦,我以后不乱开玩笑还不行嘛~”   “程铮!!”姜琳琅努力从他的魔爪里挣脱,气呼呼的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程铮,真该让全校女生都看看,他们心中第一名的白马王子是个什么样的幼稚鬼!”   “走吧走吧,不生气就行,去上课喽~”   “程铮你放开我的头发!!!”   …………    ☆、如鲠在喉(二)   “程铮你车就不能开慢点嘛哎呦~”话未说完,一个转弯,姜琳琅差点儿从车上被甩出去。   “你抱紧嘛~”程铮伸手把扯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往前拉了拉,环过了自己的腰。   “这是在学校好吗?程铮你就不能收敛点儿啊——”话未说完,一个刹车,姜琳琅华丽丽的撞到了他的背上,撞的鼻子发酸,这下姜琳琅也不管是不是已经到了学校了,连忙伸出两只手抱着程铮的腰,抱得紧紧的,然后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程铮,你不是希望我开学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拎到办公室喝茶吧……”   “嘁~也要他敢啊,上次还没聊够啊?”   即使坐在他摩托车背后,姜琳琅都能脑补下程铮的得瑟脸。   姜琳琅不由的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是啊!你可真行,让你请家长,你倒好,把我妈请来了。”   “他不是要跟我谈谈早恋的危害吗?你这个绯闻女友也有份啊。”   “要真早恋就算了。程铮,我就是被你连累的,我俩清清白白,白的不能再白,就你作,非跟老师犟,要不然解释下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就行了?”   “你猜主任这学期还敢不敢拿我俩杀鸡儆猴了?”程铮似乎想来还觉得自己那时十分的明智。   姜琳琅在他背后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除非他想第二天收到我们订婚的邀请函。”   程铮眼睛一弯,叮嘱了一声,“姜琳琅你抱紧啊。”   “程铮你慢点啊啊啊啊啊!!!”   “学校里都是人!程铮你给我慢点!”   姜琳琅搂着程铮的腰,嘴里絮絮叨叨的让他注意安全,可是开车的人没怎么听进去就是了。   “程铮!!!那有水管你——呃……”   来不及了……   教学楼门口,程铮停下了车。   姜琳琅看着不远处花圃旁因为程铮被浇了一身水的女同学,跳下车,气呼呼的在程铮后腰软肉上拧了一把,“让你慢点你非不听!”   “嘶~轻点儿轻点儿疼疼疼——”程铮龇牙咧嘴的向后躲。   “喏。”姜琳琅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素色手帕,“你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我先上楼了。”   我们家青梅一定是不爱我了……   程铮拿着手帕,幽怨的目送着姜琳琅自己一个人上了楼。叹了口气,把姜琳琅的手帕叠一叠塞进了自己兜里。   程铮摸了摸下巴,走到了被祸及的女同学面前。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姜琳琅,应该立刻一书包就砸他身上了。   可是这个一言不发的样子,还……还挺好欺负?   “没事吧你?”程铮摘了手套,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怎么骑的车?”苏韵锦生气的看着面前的人。   “小心。”下一秒,程铮反手接住了不知道被谁挥过来差点砸到人的棒球又扔了回去,“找死啊——”   甩了甩在那样的力道冲撞下有些发麻的手臂,看着苏韵锦还有些后怕的表情,程铮唇角勾了勾,“以后小心点儿。”   二楼阳台,姜琳琅眉头挑了挑,看到程铮人已经走了,这才转身进了更衣室。   ——————————————————   程铮换了校服进了教室,姜琳琅正坐在课桌上,一双脚踩在椅背上晃晃悠悠,“我们家阿铮这是英雄救美回来了?”   姜琳琅校服短裙下晃荡的一截雪白修长的美腿让跟着程铮一起进来的花花公子周子翼都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一个假期不见,琳琅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周子翼尾音多荡漾,听的程铮轻嗤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脚,然后朝着姜琳琅伸出手,“快下来。”   “管的真多。”姜琳琅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却顺从的把手放进了程铮的手里,从课桌上跳下来。   “琳琅,今天晚——”   “马上上课了,回你位置上去。”程铮把还想说点儿什么的周子翼从姜琳琅课桌旁提溜到一边,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占有欲啊……   周子翼耸了耸肩,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早自习铃声响起,人群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姜琳琅微笑着与许久不曾见过的同学们都打了招呼。   程铮就坐在她身后,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课本,姜琳琅往他课桌上一靠,桌子一动,程铮眉头微皱,抬起头看了一眼姜琳琅,“干嘛啊?”   “手。”   伸出手结果被姜琳琅拍了一爪子的程铮委屈脸。   “另一只。”姜琳琅把他的校服袖子往上捋了捋,揉了揉他的手腕,“没受伤吧?”   “没事儿。”程铮摇摇头,看着老师从窗外经过,身后还跟着刚刚见过的女孩,立刻把手从姜琳琅手里抽了回来。   “没良心。”姜琳琅翻了个白眼。   “苏韵锦同学,你坐到——”老师环顾了一圈教室,似乎有点儿拿不定主意,然后随手指了指最后的位置,“那儿吧。”   程铮扭头看了看课桌后已经缺了一个角还被姜琳琅踩过的椅背,一语不发的放下手里的课本,拿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了后面。   姜琳琅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了僵,无意识的转动着手里的笔,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程铮、   程铮啊……    ☆、如鲠在喉(三)   高三,就是永无止境的各种考试。   “苏韵锦——”   姜琳琅抱着手里的试卷,一个个的按照名字分发下去。卷面上鲜艳的56分让她眉头皱了皱,没有连带报了分数,只将手里的试卷放到苏韵锦桌面上,一抬头,看到她座位后探头探脑的程铮,又啪的一声,把她面前的书合上,挡住了试卷。   苏韵锦抬起头,看着姜琳琅日光下面无表情可是生动又精致脸庞,默默的垂下了眼睫。   苏韵锦,你看,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像她这样的女人,真是发了疯的让人嫉妒,可是却又无法讨厌她啊。   “今天放学后留下来,补习。”姜琳琅坐回位置上,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的叩了叩她的课桌,她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串起来的玉坠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不用了。”心里的自卑让她下意识的拒绝道,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那些目光,只会让她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   “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苏韵锦,我是在通知你。”姜琳琅自顾自的翻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的又解释了一遍,“不只你一个,这次小考不过及格线的,在下一次月考之前,都留下来补习。”   “……是。”苏韵锦点点头。   姜琳琅毫不温柔的把自己的卷子拍在她面前,“自己理解一下解题思路,不懂的晚上问我。”   “是。”苏韵锦头点的更低了,然后小声的嗫嚅着,“谢谢。”   虽然表面上很不好相处,但是其实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啊。都是同样家境殷实的富二代,而且还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嫌弃了的程铮刚刚在数学书上写满了解题步骤要递给苏韵锦,可是抬头,看到她桌上放着的试卷上娟秀熟悉的字体,又默默的收回了手。   有些头疼……   程铮揉了揉太阳穴,果然,自己没收了姜琳琅那么多情书及私下解决了她不少追求者和暗恋者的报应来了……   ————————————————   结束了补习,人群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室,姜琳琅和苏韵锦落到了最后,两人并肩从教室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微黑。   “你基础不行,明天我把我的笔记都带过来给你做参考。今天晚上就不要再挑灯夜战了,早点休息。”姜琳琅拍了拍苏韵锦的肩膀后,拿着手里的一叠卷子,下了楼。   “琳琅!”   不远处,程铮对着她挥了挥手。姜琳琅微微笑着走过去,然后在他左顾右盼的眼神下冷了脸色,“程铮,你在看什么?”   “苏韵锦啊。她人呢?”程铮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然后伸出一只手臂自然的环住了姜琳琅的脖颈,“她没跟你一起出来?”   “你自己去找她问问啊。”姜琳琅冷着脸把他的手拿开,“我先走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追女孩子这种无聊的把戏。”   “哎……”程铮伸出去想要拉她的手又默默的收回。她怎么了?是生气了吗?可是我又做错什么了?程铮看着姜琳琅纤细的背影慢慢远离了她的视线,无辜摸了摸鼻子,然后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姜琳琅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里,程铮一副委屈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她身后。姜琳琅心里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程铮。”   “琳琅。”程铮刚刚还耷拉着的嘴角立刻上扬起一个傻乎乎的弧度,笑眼弯弯的看着姜琳琅。   “在楼下等了多久?冷吗?”   “冷,我好冷啊,琳琅~”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虽然泛着凉意,但是倒也没冷到那程度。可是姜琳琅眼底温柔的颜色实在让人心悸,今天莫名其妙被姜琳琅甩了脸色的程铮立刻摆出一副委屈脸使劲点头。   “你活该。”姜琳琅冷哼了一声,“程铮你要等苏韵锦就光明正大的上楼等嘛,就算你不用补习我还能把你赶出去啊?”   “哎?”程铮摸了摸脑袋,“等苏韵锦干嘛啊?我是在等你啊。”   “……等我?”姜琳琅正把他的外套扣子一颗一颗的扣上,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姜琳琅你傻了啊?”程铮替她拂去肩头不知何时沾到的落叶,“以前你在其他学校读初中,有晚自习的时候不也是我去等你么?”   “……是啊。”姜琳琅想到当时的情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程铮,你那时候就很受欢迎了啊,在楼下等我都能收到一沓厚厚的情书。”   “咳~低调低调。”程铮挑了挑眉,莫名觉得有点儿心虚,要是姜琳琅知道那些情书其实都是她的校友托他转交结果被他私自扣了的话,会……会挨揍吗?   姜琳琅面上有些嫌弃的看着程铮的嘚瑟脸,心下却柔软一片。   心心念念守护了那么久的小王子,怎么舍得心甘情愿的把他交给别人呢?   程铮,试着喜欢喜欢我吧。    ☆、如鲠在喉(四)   “琳琅,发什么呆呢?还不回家啊?”   姜琳琅的手还放在他的衣领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铮坏心眼的伸手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笑的像只肉嘟嘟的花栗鼠,眼角眉梢都是少年的不正经,没心没肺的打趣道,“是不是发现我太帅了?被我迷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姜琳琅,我才不会喜唔——”   程铮的衣领突然被恶狠狠的拽住,姜琳琅微微踮起脚尖,毫不迟疑的吻上了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唇。   扑通扑通。   程铮的心脏骤然跳停,鼻息里已经熟悉了十几年的香味和唇瓣上柔软但是十分陌生的触感这一切都发生的让他猝不及防。眼睛因为诧异蓦然瞪大,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他都可以数清楚她有多少根睫毛。   她的睫毛扫过了他的侧脸,她大概刚刚喝过柠檬味的维他命水,她唇瓣上还残留着微微酸涩的甜味,程铮脑海里,对于姜琳琅的那根被他名为家人,名为青梅,名为妹妹,名为兄弟,名为不可能喜欢的弦,在少女青涩而温柔的吻里断的如此突然而迅疾。   程铮忘记了呼吸,差点儿窒息的瞬间这个吻,终于结束。他像跑了一千五百米一样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姜琳琅,呼吸紊乱,舌头像不属于他自己,“你你、姜、你——”   姜琳琅嘴角笑意分外撩人,“阿铮,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初吻来教你怎么接吻的,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再说了,你不是喜欢苏韵锦吗?我正在教你怎么捕获一个女孩子的芳心啊。”   我正在引诱你,一步一步的往我的陷阱里跳呐,阿铮。   “……不矜持。”对着姜琳琅笑的无辜的表情和弯成新月的眼睛,程铮涨红了一张俊脸才憋出几个字。   姜琳琅耸耸肩,把滑下肩头的书包背好这才转身离开。   矜持啊,谁说我不矜持,我矜持了十几年了,差点儿把你矜持没了。   程铮看着姜琳琅被路灯拉长的背影,他伸出舌头,做贼心虚般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唇上残留的甜味在舌间眷恋不去。   讨厌吗?   不讨厌。   那喜欢吗?   ……好像、有点儿。   “程铮!”姜琳琅走出不远,发现人没跟上,一转身,看到身后的人还在原地傻乎乎的站着,当下,双手合拢放到嘴边,大声的叫着程铮的名字。   才不理你。   程铮左顾右盼装作听不见,从耳垂蔓延开的红,一直红到了脖子。心里却孩子般的碎碎念着,只是他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却在冒着粉红色的甜蜜泡泡。   哪里吃亏了你哪里吃亏了!本少爷也是初吻好不好!追、追女孩子也不要你教!   “阿铮,再不走超市也要关门了。粉蒸排骨糖醋里脊可乐鸡翅苦瓜肉片醋溜白菜,你再磨蹭一会儿今儿晚餐你一样也吃不着!!”   “……来了。”   上一秒打定主意不想再理玩笑开过头的姜琳琅,下一秒,程铮就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书包垂头丧气的遵从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追上了姜琳琅慢悠悠的步伐。   ——————————————————   大清早去叫他上学时,程铮就像上餐厅点菜一样给姜琳琅安排了今晚的菜单。   吃吃吃!程铮你就知道吃。   虽然姜琳琅早上是翻着白眼这么回答他的。但是,到了晚上,他点名要吃的这几个菜却一个没落的都上了餐桌。   程铮坐在餐桌旁,心满意足的啃着可乐鸡翅,又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夸赞,“琳琅,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出意外,下一秒不是苦瓜飞过来就是肉片飞过来,程铮目光扫了扫离她最近的一盘菜,心有戚戚焉。   然而,青梅今天怼我的方式不对。   “程铮,要不然我就给你这个祖坟上冒青烟的机会?”   “噗——咳咳!咳咳咳咳!!”程铮嘴里的排骨吞也不是,咽也不是,呛得他咳嗽个不停。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姜琳琅,伸手拿过杯子,里面的饮料却已经见了底。   “程铮,是不是惊喜来的太快了啊?”姜琳琅替他拍了拍背,顺手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柠檬水放到他面前。   程铮咕嘟咕嘟的把姜琳琅递过来的饮料灌进了肚子里。   柠檬的微微的酸和甜在口腔蔓延,这熟悉的味道……程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脑海里自动开始循环路灯下那个吻。   “吃啊,怎么不吃了?”姜琳琅一派温柔笑意,又挟了一块粉蒸排骨放进他碗里。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程铮差点把脸埋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着白米饭。   姜琳琅闲适的夹了一片苦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嗯。就是故意的。    ☆、如鲠在喉(五)   苏韵锦的父亲去世了,等她再回学校的时候,姜琳琅沉默着在班级里私下组织了一场捐款。   后来呢?   后来,姜琳琅撑着伞站在操场外,看着苏韵锦在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也看着程铮在她身后,跟了一圈又一圈。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比起苏韵锦,自己这个陪了程铮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好像更像个局外人。   她不知道后来他们在开水房里又说了些什么,程铮收敛了所有对苏韵锦无关痛痒的小纠缠。   无论结果如何,也该跟她争一争才甘心吧?姜琳琅脑海里这样的心思百转千回转了又转,最后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由着程铮没心没肺的看着她傻笑,看着苏韵锦伤神。   学期末悄然而至。热闹的舞会,也宣告着大家的分离。   苏韵锦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像含苞欲放的百合,已经隐约有了少女初养成的美丽。   “柳橙汁还是苹果汁?唔~还是给你苹果汁吧。”姜琳琅穿着一身薄荷绿的鱼尾裙,盘起的长发里还戴了一个银色的小皇冠,就像童话故事里真实存在的人鱼公主。   “你今天真漂亮。像人鱼公主。”苏韵锦顺从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汁,嘴角带起拘谨的笑意。即使每日都能见到,依旧见一次让她自卑一次的漂亮,那该有多漂亮啊。   “有什么用呢?”姜琳琅目光幽深,最后还不是变成泡沫,“让他心不在焉的人,可不是我。”   她的目光所落之处,是西餐桌旁一身白衬衫的程铮,苏韵锦了然又释然的笑,“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喜欢他,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是吗?”姜琳琅轻啜了一口柳橙汁,不可置否。谁说眼神骗不了人,我不是骗了他十几年了吗?   “苏韵锦,程铮不是白马王子,你也不是他的灰姑娘。”   ——————————————————   借着告别告白的人实在太多,姜琳琅不胜其烦的从舞会落跑。   洗完澡,姜琳琅踢踏着毛绒绒的居家拖鞋从浴室里钻出来,正想飞身一扑拥抱下自己柔软又舒适的大床。冷不丁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影还差点儿被吓了个半死,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待定睛看清楚床上的是什么东西,姜琳琅立刻随手从身边的沙发上拿了抱枕扑过去就是一通好揍,“程铮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觉为毛会在我床上啊啊啊啊啊!!!”   “别打别打!”   “你别叫啊!别让阿姨听见了!”   “哎呦!我的鼻子!姜琳琅!我们六岁就说好的,打人不打脸!!!”   “姜琳琅你再打试试!你还真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再打!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程铮一米八几的个子在姜琳琅的单人床上便显得有些避无可避,心里一急,仗着身高的优势就直接拽着姜琳琅死活不肯放的抱枕把人牢牢的压在了身下。   “程铮!”姜琳琅脸色通红,看着面前程铮蓦然放大的俊脸。   他的腿压着她的膝盖,他的手里是她纤细的手腕。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因为刚才的拉扯,松松垮垮的露出半个香肩。她的长发上有水滴落到他的手臂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湿漉漉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姜琳琅眼睫微颤,羞涩又气恼。   嗔字何解?程铮心里把创造这个字的老祖宗夸了又夸,舌尖与齿咬出这个字的发音时,就是风情。   “那你不能打我了——”程铮自觉这个姿势暧昧,然而放开他之前仍然要打个商量,这才弱弱的滚到床内侧。   两家都是邻居,阳台后头离的极近,程铮小时候翻阳台翻的很勤快,长大后倒是很久不曾翻过阳台来找她了。   姜琳琅看着丝毫没有从自己床上滚下去这种自觉的人,气呼呼的在程铮腰上补了一脚。   “琳琅,今天晚上月亮不错哎,我睡不着,来找你喝杯茶。”程铮抱着她的被子死活不肯撒手,面上一副可怜兮兮被虐待的小媳妇儿样。   ……   所以,姜琳琅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床不睡,要跟程铮裹着毯子在露天阳台的秋千里看劳什子的月亮。   “琳琅,告诉你个好消息。”程铮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茶,兴冲冲的开口。   姜琳琅打着呵欠没骨头似的半靠着程铮的肩膀,顺带把两人身上快滑下去的毯子扯了扯,“程铮,你要说什么快说,说完就快回去睡觉。”   “琳琅!苏韵锦答应跟我去北京了。”程铮笑的眼睫弯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姜琳琅被冷风吹不醒的脑子在这一刻一片清明,“……程铮。”   “嗯?”程铮侧过脸,看着她快从自己肩头滑下去的脑袋,自觉的放低了肩膀,“琳琅你也觉得很意外吧?嘿嘿!这样的话我们三个就可以继续在一起读书了。”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要去北京。”   “又变卦了啊?琳琅,你又忘记了,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小的时候就说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吗?”程铮的手落到她还有些潮湿的秀发上,轻轻的揉了揉,触感极佳。   “……哎?”程铮这一愣神,手里的杯子就突然被拿走。   红色的茶水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就全数喂了阳台上的一盆仙人掌。   “姜琳琅你干什么啊?”程铮满脸无辜的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   “程铮,我没忘!!!”   “你怎么这么生气呢?”程铮看着姜琳琅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程铮,我认识了你十七年了。”姜琳琅的长发被夜风吹乱,“我一直都记得啊,我们承诺过,我们两个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程铮,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忘了?”程铮看着她蔷薇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开了云雾,渐渐清明。   “程铮,是两个人啊!不是三个人,也不能是三个人。”   砰的一声,阳台的玻璃门被锁上。姜琳琅几乎是落荒而逃。   “真浪费啊。”许久,程铮才转身。秋千架旁藤桌上的玻璃茶壶,姜琳琅没倒掉的冷透的红茶,程铮一个人坐在地上,慢吞吞的倒了一杯又一杯,喝的干干净净后这才拖着坐的发麻的腿翻过了阳台回家。 ☆、如鲠在喉(六)   “我来自东方的yilia小天使,你可不能再把巧克力当主食了~”   “是,威尔逊夫人。”姜琳琅的手还未落到放着巧克力的餐盘里,闻言,立刻规规矩矩的把手藏进袖子里。   这是一家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旅馆。它的主人是个戴着老花镜,即使已经年过半百也依然风度翩翩的法国绅士,他的妻子是个和善的美妇人。   因为老板娘没来由的偏爱,与这对夫妇共进早餐后,姜琳琅这才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着相机出了门。   她穿着盖过脚腕的白色羽绒服,酒红色的厚底靴也埋进了雪里半截,若不是被风吹乱的黑色长发,她看起来便与这山雪景融为一体了。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不成亲,那就只能成仇了。她没有那么大度,也不想困死在自己的爱情里,然后不择手段的想要插足那份可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最终成为自己所厌恶的那一类人。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姜琳琅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宿后,当机立断将高考之前就决定的双人旅行缩水成了一个人,然后第二天包袱款款,飞了瑞士。   这是她在这个小镇的第四天,隔绝了手机的干扰,姜琳琅觉得,现在的自己也颇有点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心境。   盛名在外的雪景,果然是一副美的让人心醉的画面,姜琳琅毫无形象的奔跑在零星又温柔的雪幕里,然后跺着脚,搓着冻的发红的指尖,一边用眼睛看着,一边不停的按着快门。   姜琳琅一个人踩雪踩的正欢,陌生的外国少年突然挡住了她的路。   “你好,我是allen。你、很漂亮,画送给你。认识你,可以吗?”有漂亮的蓝眼睛帅哥,磕磕绊绊的说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中文解释道,然后指着手里的画架,把刚刚画好的画拿下来,放进姜琳琅手里。   画上是姜琳琅微笑的侧脸,她与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背后有晕染开的翅膀,他把她画的像极了一个天使。   “我才没有翅膀。”姜琳琅指着画上自己背后的翅膀笑的眉眼弯弯,然后朝着他伸出手,“你好,allen,我叫yilia。”   “你有。你看不到。”   allen认真的回握住姜琳琅细腻白皙又有些冰凉的手。   那边,两只手相握。   这边,尚不知自己墙角有倒塌危险的程铮打了个喷嚏,正卷麻花似的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程铮,你这是又要跟琳琅出去吗?”程母敲了敲门,没等到回应,干脆直接推门进来了。   “妈?”程铮跪坐在地毯上,正试图把自己已经塞的满满当当都鼓出来了的行李箱盖子给盖上,“妈,有什么事啊?”   “我来我来。一边呆着去。”程母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四肢不勤的大少爷挥挥手赶到一边,自己替他整理着收拾的乱七八糟的行李箱,“程铮,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连行李箱都能收成这样。”   “反正收拾好了最后也会翻乱的。”程铮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晃着脑袋狡辩。   “也就琳琅忍得了你。”程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前两次出门旅行,都是琳琅给你收拾的行李吧?你们这次是去哪儿?怎么带了这么多冬装。对了,琳琅呢?我都好几天没看到琳琅了。”   “我哪儿知道。”程铮摩挲着下巴,傲娇的扭过头,不理会自家老妈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噢~”程母了然的点点头,“你们两人这是闹别扭了?”   程铮低头把玩着袖口,一言不发。   “都闹别扭了还要一起去旅行啊?”程母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   “谁说要跟姜琳琅一起了,我自己去不行啊。”   “还真是吵架了啊。”程母起身,坐到程铮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程铮啊,你又做什么事了吗?我们家琳琅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也让你惹毛啦?”   “你们家琳琅啊?我才是你儿子啊。”   程母唇角笑意加深,“臭小子!琳琅迟早是我们家的不是吗?”   “嘁~”程铮翻了翻眼皮,袖扣被他如此粗暴的一扯,骨碌骨碌的滚到了床底下。   “告诉妈妈,到底怎么想的呢?”   “妈妈,我喜欢的人回应我了,可是她不开心。她不愿意跟我去北京,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旅行了,妈妈,我有了女朋友,可是琳琅大概不喜欢她,所以,她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程铮低着头,又换了另一边的袖扣拉扯着,那双深黑色的葡萄眼里,满是困惑与认真。   “傻瓜。”程母微笑着揉乱他乱蓬蓬的短发。   “妈妈,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   “对,我知道了。”程母点点头,又故作神秘,“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唔……这个问题,你要自己去问问琳琅才行呐。”   “……”程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旅途愉快。早点休息吧,晚安。”   “妈妈,晚安。”    ☆、如鲠在喉(七)   “Allen,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送我的画。我会好好的收起来的。”姜琳琅抱着收到的画,微笑着与同行的人道谢及告别。   “明天、我可以再邀请你?我生活在这里,附近。很熟悉。yilia,我带你去看最漂亮的景色,好吗?”Allen伸手拂去姜琳琅肩头落到的几片雪花,把手里的伞又往她的方向倾了倾。   姜琳琅微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恭什么明?是明天的邀请。”Allen困惑的看着姜琳琅,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噗——”姜琳琅捂着嘴轻笑出声,然后伸手把她头顶的伞往他身边推了推,“我的意思是,不要感冒了,明天,我等你啊。一定要最漂亮的景色哦,我会带够胶卷的。”   “嗯!!!”   “那再见。”   “再见。”姜琳琅进了旅馆的门,Allen还傻乎乎的撑着伞站在门口,挠了挠脑袋,确定连姜琳琅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以后,这才慢慢转身走远。   还有比yilia更漂亮的景色吗?   好像,没有。   ————————————————   琳琅,你为什么一个人走了?   程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程铮,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改变罢了。   他想否认的。可是脑海里闪过她踮着脚尖亲吻他的画面,她微颤的眼睫,还有她害羞的脸。   程铮,承认吧,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我而已。   琳琅……   程铮,我不等你了,我来帮你做这个选择吧。再见。   少女纤瘦的身影逐渐变的苍白透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离他越来越远。   “别走!!!”   他伸出的手,似乎再也抓不住近在咫尺的那个人。这样感同身受的浓重的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程铮从噩梦中惊醒,尚且心有余悸,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看着时针缓慢的怎么转也转不完一圈,翻来覆去的滚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睡不着。   琳琅。   程铮睁着双眼,没有丝毫犹豫的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如这十几年间失眠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不是翻阳台摸进姜琳琅卧室就是给姜琳琅打骚扰电话,除非他睡着,不然姜琳琅也别想睡。不过大概姜琳琅带着睡意的声音实在是太轻柔,轻飘飘的像羽毛,挠的人昏昏欲睡,往往就是程铮电话打过去吵醒了姜琳琅,结果没说上十分钟,就兀自睡的昏天黑地了。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程铮烦躁的划着通讯录,目光落到存着苏韵锦名字的号码上,手指却是极快速的划过,又一次不死心的拨通了姜琳琅的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程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生出点儿被抛弃的危机感。   “喂!程铮!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的发什么疯呢?我可困的不行。”周子翼睡意朦胧的打了个呵欠,手机放在耳边,呓语般嘟囔着。   “周子翼你是猪啊!别睡了,我有事跟你说。”   “咋了?你不说苏韵锦答应你跟你去北京了吗?少爷你现在是得意的睡不着寻思再跟我这个孤家寡人炫耀炫耀呢?”周子翼半梦半醒的也还记得对此举翻个白眼以表鄙视。   “周子翼我不跟你开玩笑。琳琅去瑞士度假了。”   “什、什么!程铮那你给我打什么跨国长途啊,电话费不要钱啊!”   “……只有琳琅一个人在瑞士。”程铮皱了皱眉头,只是,现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倾诉人选,还是将就将就周子翼吧。   “啊?哦。”周子翼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脑袋尚未完全清醒,“出去旅游这是好事儿啊。”   “只有她一个人。很危险。”   “才不会有什么危险呢,肯定多的是外国帅哥想当琳琅美人儿的护花使者。嘿嘿!程铮,目前来说还是你最危险了,毕竟你香甜可口的小青梅要被别人摘了。”周子翼嘿嘿的傻笑着,不知现在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联系不上她。”   “呦~这是好事儿啊。恭喜我们琳琅美人儿终于逃脱了程铮的天罗地网去拥抱自己拥抱新生活了。啧啧,程铮,你说,我要是现在爬起来写封告白信发到琳琅的邮箱还来得及吗?琳琅会不会已经被外国的帅哥给拐跑了,你说实话,比起其他人,我是不是还挺合适琳琅的?”   “周子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程铮闻言,恶狠狠的挂了电话。他的手机壁纸是姜琳琅弯着腰在移栽一棵月季,金色的阳光下她被镀上一层金光的侧脸,她黑色的如云般垂在腰后的长发,就算是她手里带着露水的月季花瓣,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的娇艳。   程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果然,周子翼说的没错,现在自己,很危险啊……   程铮拉着被子盖过头顶。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出现姜琳琅仰头对他微笑的表情,姜琳琅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姜琳琅拥抱他时上扬的嘴角,微微眯起的眼睛,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她柔软冰凉的蔷薇色唇瓣……   然后呢?   都要属于别人吗?   程铮心脏像被蚂蚁啃噬着,酸酸涩涩的开始疼痛,就像有人用最温柔的方式在抽去他的一魂一魄,却怎么也无法剥离。   是她在抽走,由她刻在他心里、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和陪伴。   你可以不满意苏韵锦,可以不跟我去北京,也可以一个人去度假。我还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你永远不喜欢我,假装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家人。   可是有一天,如果一定要我喜欢你,才不会失去你的话,姜琳琅,你要我该怎么做这个选择题呢?    ☆、如鲠在喉(八)   夜。风雪更甚。   房间里有温暖的橘黄色光晕铺开,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式壁炉。姜琳琅裹着毛毯蜷缩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景,窗边摆着的热可可往上冒着白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姜琳琅伸出手指在玻璃窗的雾气里勾出一个笑脸。脑袋已经歪倒在沙发沿上,漂亮的眸子看着看着,嘴角同卡通笑脸的弧度一样慢慢勾起,眼睛却开始慢慢的合上。   “……只有、只有程铮,才会笑的这么傻呢。”姜琳琅嘟囔着,抱紧了毛毯,呼吸慢慢的均匀。   ————————————————   程铮拍了拍衣服上的积雪,这才推开了面前旅社的小木门,“您好,请给我一个单人间。”   “真不好意思,已经没有房间了。”威尔逊夫人戴上老花镜,翻了翻书页上泛黄的记录,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那打扰了。”程铮礼貌的与柜台后的威尔逊夫人告别,正要走出门时,复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着姜琳琅的照片询问道,“请问下,您在这附近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哦~这个啊~”威尔逊夫人托了托老花镜的镜框,一双眼睛已经浊黄,眼神却很慈爱,落到程铮身上,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上下打量着程铮。   “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如果见过的话拜托您告诉我吧。”程铮眼神倏的一亮,立刻双手合十,摆出他哄遍家里的奶奶辈的长辈们屡试不爽的表情。   威尔逊夫人,如果,如果有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找我,请别告诉他我在这儿。   小天使的中国男朋友?长什么样呢?真的过来的话,我会帮忙隐瞒的。   不是呢。唔~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反正他又怎么会来呢……   “这个啊……”威尔逊夫人目光落到旅馆的二楼上。想起她亲爱的东方小天使住店时的请求。   “拜托您,真的很重要。”程铮眨巴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扫的对面的人心颤。   “她说,她不在啊。”威尔逊夫人一本正经的摇头,兀自翻着手里的房客记录,嘴里自言自语着,“二楼左手边第二间,有个很好的可以看风景的玻璃窗啊。唔~可以涨涨价了吧。”   “谢谢您。”程铮露出一个傻乖傻乖的笑容,然后转身出了门。   ——————————————————   “咚——”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玻璃窗,姜琳琅来得快去的也快的瞌睡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着双眼看向窗外。   “咚!”   又是一声。是小孩子玩闹吗?姜琳琅皱了皱眉,拿了茶几上的干净抹布去擦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的玻璃窗。   优越的身高,穿着一件大概并不怎么保暖只能用来凹造型的黑色羽绒服,微微挑染过的黑色头发上已经落了白色的雪,看起来湿漉漉的。他在笑,是她随手一勾就能画出的傻笑的弧度。   “程铮!!!你来做什么!!!”姜琳琅唰的一声打开窗,风雪卷进屋子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确确实实,是她梦里都阴魂不散的那张脸,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猪啊!关窗!冷!”程铮看着她滑下半个肩头的毛毯里只穿着一条恐怕还算是夏装的薄薄的睡裙,立刻变了脸色。   “哦。”姜琳琅傻乎乎的应了一声,立刻听话的关上了窗户,裹着毛毯飞奔下楼。   威尔逊夫人抬头看了下楼的人一眼,并不多话,摘了老花镜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的小房间。现在的孩子们,谈个恋爱可真是波折呢……   “先别过来!我身上有雪——”   很冷……   程铮话未说完,从楼上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来的娇小身形就结结实实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就、不冷吗?”程铮无奈的挠着头,想要伸手回抱她,可是撞进他怀里的人已经冷的在发抖,可是她又不肯放开他的腰。   程铮的手落到她肩头的毛毯,把她裹紧了,然后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对不起——”姜琳琅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歉。   “真麻烦啊,这糟糕的天气。”程铮脱了自己湿漉漉的外套,摸摸自己尚算温暖和干燥的衬衫,这才伸出手,把面前不知所措的姜琳琅一把扯进了自己怀里,“抱吧抱吧。就有这么想我吗?那你还老跑什么啊。”   “不要脸!谁想你了。”姜琳琅仰头,看着他嘚瑟的小表情,搂着他腰后的手,由搂变掐,捏着他腰上的软肉顺时针转了一百度。   “嘶~疼疼疼。”程铮一边抽气,一边喊疼,然后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疼就放手啊!”姜琳琅轻轻的哼了一声。   程铮埋在她的颈窝里,在她温暖又好闻的头发上委屈的蹭了蹭。   “可是、可是放手会更疼啊……”    ☆、如鲠在喉(九)   “先上楼吧。今天太晚了,不要去找别的旅馆了。”姜琳琅把程铮带进自己房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了墙角。   橘黄色的暖光氤氲,扑面而来的热气融化了他眼睫上的积雪,融化成了晶莹剔透的一颗,垂在他的眼角。程铮默默的站在姜琳琅身后,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堪堪遮住了姜琳琅,地上重合的两个影子,恍若从未分开过。   可是、可是他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他是不是真的差点儿弄丢了姜琳琅?   “琳琅——”   “你先去洗澡。我去楼下跟威尔逊夫人借一下厨房给你煮个姜汤。”姜琳琅从行李箱里翻出他的睡衣,塞进他的怀里,“我很快就回来。”   “哦。好。”程铮点头。   “程铮。”她如玫瑰花瓣一般娇艳的唇瓣勾起的弧度,冷清而温柔。心头百转千回的爱意丝丝缕缕的缠绕着空气里他的味道开始发芽生长,然后在这个夜晚,终于肆无忌惮的开满了她的心脏,“程铮,我真高兴,你还是来了。”   “啪嗒”一声,房间门被合上,姜琳琅的背影消失他的眼前。程铮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那双笑眼里光彩斐然,“……我也真高兴,我来了。”   ————————————————   “阿嚏!”   “阿嚏——”   姜琳琅推开门进了屋,程铮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裹着她的旅行毯,发梢发尾都还是湿漉漉的,听到她开门的声音,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刚进屋的姜琳琅,揉了揉已经发红的鼻子,说话的声音已经瓮声瓮气的,“琳琅,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说我的坏话了。”   “我还用偷偷说?我都是光明正大的扯着你耳朵告诉你的。”姜琳琅翻了个白眼,手里的银勺搅动着碗里的姜汤,晾的温热,才放到他沙发面前的茶几上。   “真难喝。”程铮皱着眉头挑剔。   “嘁~”姜琳琅轻哼了一声,伸手拿过窗台边已经冷却逐渐凝固的巧克力。   “琳琅,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啊?以后也不跑了对不对?”   “嗯?”姜琳琅抬头,视线落到程铮面前的茶几上,嫌弃再三的那碗姜汤还是被他本人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   “琳琅,你会跟我去北京的吧?”程铮一点点儿的挪坐到姜琳琅身边,露出弯弯的笑眼,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不是跟我去北京,而是,你会跟我去北京的吧。   “程铮,苏韵锦呢?”   “……姜琳琅你说你讨厌不讨厌,我提到她了吧你要生气,我不提你又要问。”程铮翻了个白眼,翘着二郎腿,把头枕在姜琳琅大腿上,手里则不安份的把玩着她手腕上带着她体温的玉坠子。   “程铮,别讨厌我……”姜琳琅微微低下头,认真的对上程铮的眼神。   “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讨厌你。”程铮傻乎乎的一笑,“只有你老是跟我生气,这一次还自己跑了,我才不会讨厌你,也才不会离开你呢。”   “……那我以后不跑了。”姜琳琅想要逃离他的心思,就在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溃不成军。   “那跟我去北京了吗?”程铮伸手搂住她的腰,有些得寸进尺。   “……嗯。”姜琳琅释然的微微一笑,伸手解开自己手腕上带了十多年的玉坠子,放到了程铮掌心里。   “给我干什么?”程铮有些疑惑的望着姜琳琅。   “本来就是你的。嗯……或许你也可以拿去送给你喜欢的人了。”姜琳琅对着程铮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将所有的心酸与爱意咽进了肚子里。   “啊?”   “笨蛋!娃娃亲的信物啊。”姜琳琅伸手揉乱他的短发,“我保管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到了该还给她的时候了吧……”   “……”程铮脸上的笑意凝固。他听到自己心里拼命叫嚣着的名字。   姜琳琅。   姜琳琅。   姜琳琅……   他有心再跟她说些什么,却好像再也没有了说那句话的立场。他沉默的握住姜琳琅的手,在她诧异的表情里,又小心翼翼的将红绳串起的坠子系到了她手腕上。   “程铮?”   “……嗯。”   “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程铮牢牢的握住她的指尖,在唇上轻轻吻了吻,“我现在还欠着另一个人,所以,该说的话,我以后再说给你听。这段时间,拜托你再等等我了,我的小青梅。”   “……好、好啊。”姜琳琅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不知怎么的,说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哽咽。   —— ————————————   好友与恋人突然转换的身份实在太过于尴尬,似乎……似乎好像同之前一样的动作在此时的气氛下,都有些太过于暧昧了。程铮干咳了一声,默默的自己缩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QAQ已经再也不能愉快的躺大腿了。   “程铮你困了吗?”姜琳琅好笑的看着另一边装死的程铮,坏心眼的勾出一抹笑。然后伸出手,在他腰间轻轻的挠了挠,不出意外听到程铮的闷笑声,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弯了眼,“那去床上睡吧。”   “啊??”刚刚还在装死的程铮唰的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直愣愣的看着笑的人畜无害的姜琳琅,“早、也太早了点吧?”   “不早了啊。”   “可、我——”还没跟苏韵锦说清楚,还没有跟她道歉,还没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程铮脑子里一团浆糊,无比的纠结又有点儿小小的暗喜。   同床共枕啊~~~   而此时姜琳琅则已经从柜子里抱了另一床被子放到了沙发上,“你睡床吧,沙发太小了,我睡刚刚好,你睡太勉强了……”   “啊?哦。”程铮松了一口气,然后心里隐约好像还有点儿……失落?   姜琳琅扭过头,有些困惑的看着程铮不正常的脸色,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你等等,我去拿个体温计——”   “没、没什么。”程铮做贼心虚的躲开她的手,欲盖弥彰的伸了个懒腰,快速的钻进了被窝里,“好困。你也早点休息。”   “好吧。”姜琳琅点点头。掀开他从头盖到脚的被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拨开他额角的碎发,在程铮不知所措的眼神里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的碰了碰。   “晚安,程铮。”   “晚安。”    ☆、如鲠在喉(十)   早晨被手机铃声叫醒,姜琳琅起床的时候,程铮还埋在被窝里睡的昏天黑地,他眼底的青黑色让姜琳琅不忍心吵醒他,在他睁眼能看到的地方留了一张便利贴,姜琳琅轻手轻脚的出了旅店。   天还是蒙蒙亮,山的另一头只露出一点儿绚烂的霞光,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的红色被铺开的更是壮观,与山尽头那铺天盖地的雪白交相辉映。   “……好美。”姜琳琅仰着头,坐在一截枯树的树枝上,连相机都忘了打开。   “yilia,你喜欢这个地方吗?”allen侧过脸,只看着笑靥如花的姜琳琅。   “喜欢。”姜琳琅唇角微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Allen好看的蓝色瞳孔里只有姜琳琅精致的侧脸,在这样浪漫的景色里,遇见美好的人,就应该努力抓住这个机会才对吧?   所以,他可以请求她留下来吗?他心里酝酿了许久的那句话正待说出口。   “yilia……”   ——————————————   一夜好梦。   他还能嗅到枕头上残留的熟悉又好闻的香味,是独属于姜琳琅的味道。   “琳琅……”程铮睁开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叫着脑海里的名字,没等到姜琳琅应声。沙发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却没看到姜琳琅的人影。   程铮脑袋又开始当机,差点儿又一头栽倒在床上,眼珠子转了转,瞥到姜琳琅留下的便利贴,这才拿了姜琳琅整理好放在他床边的衣服换上,准备去找姜琳琅。   他睡眼惺忪,强撑着瞌睡,就在这完全不熟的旅店格局里,撞完桌椅撞沙发的状态下撞进了浴室里洗漱。   琳琅和朋友去看日出了啊。程铮,你要清醒点儿,你要肯定,那个朋友肯定不会是女的。程铮咕噜咕噜的吐出漱口水,拿着冰凉的毛巾在脸上蹭了蹭,确定眼底的黑眼圈也不一定影响颜值后,这才出了门。   ——————————   “嗯?allen,你要跟我说什么?”姜琳琅侧过脸,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人。   “yilia,留——”   “呦~都起的够早的啊?”程铮嘚瑟的小奶音与他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这个“心怀不轨”的外国男人正跟自家小青梅肩并肩的坐在倒塌的枯树上看日出,而且还疑似要告白?   程铮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宛如幽灵般在出现在姜琳琅身后,报复性的把自己冻僵的手放在她颈后。   “嘶~别闹。”姜琳琅无奈的轻笑,却没躲开,“给你介绍下,程铮,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allen。Allen,他是程铮。我的一个中国的朋友。”   “你好。”   这就是新认识的朋友啊?程铮好看的眉头挑了挑,没多大诚意的朝着对面的外国少年伸出手,“我叫程铮。琳琅的——朋友。”   “你好。我是Allen。”Allen看着程铮另一只手仍然肆无忌惮的放在姜琳琅颈窝处,在他看来,这样的亲密颇有些刺眼,当下也无甚诚意的伸手回握了一下,然后两人彼此都像甩病毒般迅速分开。   “程铮,Allen也是学校棒球队的哦,我觉得你们也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姜琳琅伸手扯了扯程铮的衣角,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那大概只是你觉得……   程铮敷衍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提溜着姜琳琅的后颈把她往旁边拎了拎,一屁股坐在他们两人之间,“是吗?那还真是太巧了。”   “yilia,他是你的男朋友吗?”Allen越过身边的程铮,视线落到姜琳琅身上。   “这个……暂时还不是哎。”姜琳琅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目光却落到程铮身上,带着恶作剧的小星光。   你不过如此啊?Allen得意的拍了拍程铮的肩膀,然后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起身坐到了姜琳琅另一边。   嘁~程铮撇了撇嘴,伸手勾住了姜琳琅的脖颈,幼稚的宣布着自己的所有权。   “程铮——”姜琳琅无奈的拍开程铮的手。   “疼。”炫耀不成还挨怼的程铮委屈脸。   “胡说,”姜琳琅哭笑不得看着程铮,“我根本就没有——嗯?这是怎么回事?”   姜琳琅看着他手腕上方的淤青,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你又碰哪儿去了?”   “洗手台。”   “活该。眼睛又没睁开吧?”姜琳琅无奈叹了一口气。   “yilia,后天我们学校的校庆舞会,我可以邀请你参加吗?”   “好啊。不介意多我一个吧?”程铮一只手还在姜琳琅手里,看着姜琳琅有点头的意思,立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   “……呃。抱歉。学校规定是只能带一个舞伴去参加。”   我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不好意思。没有。   两人眼神交汇处,姜琳琅觉得自己是不是隐约感觉到了杀气?   唔……大概第六感出错了。    ☆、如鲠在喉(十一)   深夜十一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程铮看着空荡荡的沙发愣了愣,在楼下转了一圈结果寻人无果的程铮转头,在茶几上看到姜琳琅忘记带走的手机,还有她不久前收到的信息,不由得撇了撇嘴。   不见不散?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呸!分明就是对我们家琳琅存了不轨之心!   程铮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却是如坐针毡。   鬼知道这大晚上能发生点儿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不行才行,得出去找她。   程铮唰的一声坐起来,套上自己的外套,正打算出门,就听到走廊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程铮又不动声色的坐回去,顺便关上了房间里亮着的床头灯。   旅馆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姜琳琅正轻手轻脚的侧着身子钻进来,似乎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缩进被窝里。   “啪”的一声,房间一片大亮。偷偷摸摸的姜琳琅动作瞬间僵住。   “回来的挺早啊?”程铮皮笑肉不笑的撑着脑袋半靠在沙发上。   ……   “程、程铮,你还没睡啊?”行迹败露的姜琳琅无辜的看了程铮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想盯出一朵花儿来。   “这么晚出去,挺冷吧?”   “是、是挺冷的。”姜琳琅嘟囔着,原本在程铮面前无论何时都足足的底气,好像有了那么点儿心虚?   哎?心虚?姜琳琅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她和Allen清清白白的,为毛要觉得心虚啊?啧啧~听听程铮说话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还真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啊。姜琳琅默默腹诽着,接下来不知道程铮又要毒舌些什么……   “那、那就把我借你抱一会儿吧。”   姜琳琅晃神的功夫,人就已经被程铮抱了个满怀,他的声音闷闷的,隔着她的长发温柔的落在了她的耳膜里,“姜琳琅,我吃醋了。”   “……那我道歉好不好?”姜琳琅的心脏霎时间软成了一汪春水,“以后,不做让你吃醋的事了。”   “……那以后不行了。”程铮抬起头,双手捧着姜琳琅的脸,认真的要求道。   “好。”被他护食般的表情取悦,姜琳琅微笑着点头。   “……那明天晚上的舞会也不要去参加了吧?我不喜欢他。”程铮继而又开始得寸进尺。   “……睡觉睡觉。”姜琳琅翻了个白眼,一溜烟儿的钻进了被窝里,“程铮。晚安。”   啧~果然还是不行吗?程铮几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脑袋里又开始打着什么坏主意。   嗯……就这么定了。不多时,程铮愉快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满意足的关了灯躺上了床。   —————————————————   “程铮,这件好看吗?”   程铮掀了掀眼皮,“如果你是去参加化妆舞并且打算化妆成青蛙的话,这件裙子还是挺合适的。”   “……那我还是换了吧。”姜琳琅垂头丧气的回了更衣室,对着店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件也不要,我还可以试试别的吗?”   “当然,我来拿。”   “我来我来。”   “您看,这条象牙白的怎么样?”   “……”   姜琳琅一脸赞叹的看着丝毫没有不耐烦并且十分殷勤的店员们。   果然不愧是名牌店呢,连服务都这么周到啊……   怎么她穿什么都这么好看呢?那边房间里姜琳琅正在几个店员陪同下重新挑选着参加舞会的舞裙,这边,程铮翘着二郎腿,对着一直在一旁的店员勾了勾手指,“这件也要了。”   “是是是。”店员看柜台后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子笑的合不拢嘴。再来几个这样的男朋友,这个月的业绩就不用愁了啊……   ————————————————   “程铮,你——”   “嘘——”   程铮的指尖落到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认认真真的将丝巾在她脑袋后头打了一个结,将她的双眼完全遮挡。   “程铮,别闹了。”姜琳琅试探着自己去解开丝巾,却被程铮握住了手腕。   “跟我去个地方。”   “哎?”姜琳琅下意识的仰头想要去看程铮,结果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这才悻悻的扯住了程铮的衣袖,“去哪里啊?程铮,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幼稚吗?”程铮牵着她的手,“我以为你会夸我浪漫的。”   “……哇,程铮,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觉的自己可能太冷静的姜琳琅闻言,立刻双手捂心,语气浮夸的惊叹。   “……我谢谢你啊。”程铮翻了个白眼,默默吐槽道,“也不知道谁更幼稚?”   “唔~不生气不生气啊。”姜琳琅放心的把手交给程铮后,丝毫没有自己现在看不见的认知,依旧蹦跶的很欢乐,“虽然这样看起来很幼稚很电视剧,但是因为是程铮,所以觉得很期待啊。”   “期待吧?那就快走吧。”程铮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即将落下去的夕阳,满意的看着身侧的人。   “程铮,现在几点了?我晚——”   “放心放心。时间还早着呢。琳琅,你跟我来。”   “哦。”   ————————————————   如果在全校人面前告白,像yilia那样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会立刻拒绝的。   Allen手里抱着大捧的白玫瑰,满打满算的等在了旅馆之外。   而此时,遥远的孤岛上,程铮正惬意的躺在帐篷里,十分嘚瑟的看着一脸迷茫的姜琳琅,“……哎呀,真不巧啊,我们错过了回去的最后一班游轮呢,得等明天早上了啊。”   “程铮,你故意的!!!”姜琳琅磨了磨后槽牙,看着笑的一脸欠扁的程铮。   程铮得意的挑挑眉。   “呦~被你看出来了~~~”    ☆、如鲠在喉(终)   “程铮,看样子,你倒是准备的挺齐全的啊?”姜琳琅托着腮坐在帐篷里,看着程铮与烧烤架奋斗。   “那可不~”程铮脑补了下此时可能在旅馆外苦等姜琳琅的情敌,忙碌的更欢了。   “这个幼稚鬼。”姜琳琅嘎吱嘎吱的嚼着薯片,抬头看了看脑袋上方已经露出了一半的月亮,“程铮!!!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之前我可以吃到我今天份的晚餐吗?”   “姜琳琅!”程铮掀了掀眼皮,“你就不能偶尔对我有一点信——”   呃……   程铮傻乎乎的望着自己仍旧空空如也的手心,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确实是掏了口袋的吧?程铮低头,又一次朝着自己衣服上的口袋伸出了手。   啧~   姜琳琅撇了撇嘴,看着程铮变化莫测的表情,果断将最后一口薯片塞进了嘴里。行吧,说好的烧烤大餐泡汤就泡汤吧,反正她也并没有对程铮抱有多大的期待。   “嘿嘿!琳琅——”程铮摸着头傻笑,端着一盆绿油油的叶子进了帐篷,“我觉得,生菜叶子就这么吃味道也不错哎,琳琅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走开。”   ————————————————   “程铮,你好像被甩了哎。”   “……”   “怎么,受打击了?”   “……”   “说好的北京呢?程铮原来你的魅力也不过如此嘛~”   “姜琳琅!”程铮额角垂下三根黑线,无奈的看着身边眯着眼笑的开怀的姜琳琅。   “好吧好吧。不说了。”姜琳琅知趣的闭了嘴,专心致志的打量起这陌生的校园。   “我去找她,你就在这儿等我。”程铮微笑着看向不远处,又伸手揉了揉姜琳琅柔软的黑发,“我很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琳琅,这是我应该给她的交代。即使她没有去北京,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件事我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琳琅,我应该去跟她道歉,也应该去请求她的原谅,”程铮在姜琳琅眼里永远过份孩子气的眼神,此刻,坚定而执拗,“琳琅,在这儿等我。”   “好。”   ————————————————   这是苏韵锦高考后第一次看到程铮。他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即使面无表情,可他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吸引人的了。苏韵锦自然的站到他面前,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程铮。”   “好久不见了。苏韵锦。”   “还有一个人呢?”苏韵锦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意料之中的人,有些揶揄的看着程铮,“程铮,是你还没有发现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还是姜琳琅同学还磨蹭着没有把你拿下?”   “哎?”程铮酝酿好的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苏韵锦问的哑口无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苏韵锦微笑着摇摇头,“那么程铮,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道歉。苏韵锦,对不起。”程铮往后退了一步,认认真真的朝着她弯腰九十度鞠躬,“很抱歉在那样的追求以后,我却要告诉你我喜欢着别人。对不起。虽然很自私,但是仍然希望你能原谅我。”   “程铮你别这样!人都看过来了。”苏韵锦看着周围正对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同学,头痛的扶额,“程铮,你对我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歉意?”   问完后,姜琳琅看着似乎正打算认真作答并且深刻检讨的程铮,哭笑不得的打断了他的话,“程铮。第一次见面,你压破水管溅了我一身水,后来,在更衣室里把自己的换洗校服拿给我的是姜琳琅。月考不及格,替我补习给我笔记的是姜琳琅……”   “……所以,你喜欢琳琅?”程铮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韵锦。   你脑子坏掉啦?苏韵锦嘴角抽了抽,多年的性格使然,她又默默的把心里冒出来的那句话咽进了肚子,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程铮一眼,“你想多了。”   “哦,吓死我了。”程铮拍拍胸口,“差点儿以为我才是受害者。”   “……”   “苏韵锦,毕业前我给你的号码还留着吗?有事你可以给我打——”   “扔了。”一个人影出现在苏韵锦身后。   “居安?”苏韵锦仰起头,微微一笑,看着身边人明显吃醋的表情,主动伸手圈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朝着程铮伸出手,“程铮。订婚的时候也给我发一张请帖吧。”   “啊?哦。好啊。”程铮傻乎乎伸出手回握,点点头,然后看着前方两人逐渐离开的背影。他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的朝着姜琳琅所在的地方跑去。   “琳——琅——”   姜琳琅站在榕树下,看着阳光下飞奔而来的程铮,笑意浅浅。   “姜琳琅!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好啊——”    ☆、我女儿来自未来(一)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正好落到了茶几旁的沙发上。在这个春日的午后,晒的人昏昏欲睡。   “啪嗒”一声,她手里拿着的合约书应声而落。向暖脑袋一歪,终究是抵不过睡意的侵袭,进入了梦乡。   ————————————————   “妮妮。你确定你妈、我未来的老婆,是在这儿工作?”   少年也不过才19岁,眉眼之间还带着满满的孩子气,自己都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大孩子,手里却正儿八经的抱着一个穿着裙子的小朋友。彭泽阳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冒出青胡茬的下巴,仰头打量着面前SUR.集团高耸入云的十七层大厦。   “爸爸,你都问了我好多遍啦。”妮妮皱了皱鼻子,眼里满是对自己这个从前的爸爸的嫌弃。   “妮妮,那我可真上去啦?”彭泽阳伸出手替自己闺女整了整被他扎的乱七八糟的小辫子,“妮妮,要是你上去了,妈妈不愿意相信,你也不要伤心哦。”   “……妈咪为什么不相信?”妮妮眨巴着眼睛,搂着彭泽阳的脖子认真的反问道。   “因为……”彭泽阳挠了挠脑袋,“因为来自未来的女儿,这件事,本来就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所以,我们可能会被妈妈当成骗子的,懂了吗?”   “那为什么爸爸相信我?还带我回到中国来找妈咪呢?”   彭泽阳看着面前小姑娘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五官,眉头得意的挑了挑,“……直觉。”   以及——他也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未来老婆长什么样。   “那我们进去吧。”彭泽阳放下手里抱着的自称来自未来的女儿,牵着她软乎乎的小肉爪,进了眼前这栋几乎可以称得上这个城市地标建筑的SUR.大厦。   “您好,请问一下,向暖现在在这栋大楼里吗?”   “您说的是我们向总监吗?”前台妹子笑的甜美。   “呃,大概是。”彭泽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点头,又问道,“请问一下,她现在在吗?”   “您稍等。”前台妹子打了个电话,与电话另一头的人确认过以后,这才点头,“在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还、还要预约啊?”彭泽阳悻悻的低头看向了还没有柜台高的妮妮。   …………   强行闯入失败被保安架出来的彭泽阳坐在角落里,十分迷茫的望着自己面前看着他一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表情的妮妮。   “……唉。”妮妮老成的叹了口气,拍拍彭泽阳的肩,“妈咪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但是你自己的老婆,你还是要自己追的。”   “……哦。”   ——————————————————   窗外,暮色西沉。向暖结束了手里的工作,伸了个懒腰,听秘书汇报完明天的行程以后,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向暖进入停车场,打开了车门。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舒适的平底鞋,再系上安全带,正打算踩下油门的向暖冷不丁被突然出现在车身前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咚咚咚——”   陌生的人影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车窗。   向暖摇下车窗,疑惑的看着车窗外的陌生人,已经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我……”   “你好。”向暖看着窗外陌生的少年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主动开口问好。   “你好。”彭泽阳一愣,即使昏暗的环境里他并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但是,这样好听的声音,想必声音的主人,一定也很漂亮吧。   “妈咪!妈咪~”   自从来到这里,见到连辫子都不会扎的泽阳霸霸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妈妈呢。妮妮兴奋的扒着车窗,甜甜的呼唤着车里的向暖。   “呃……”向暖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这对父女or兄妹?   彭泽阳心一横,将还在蹦跶着的妮妮举起,与向暖平视。   “向、向暖是吗?”   “是,我是向暖。请问你——”向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因为他语气里的紧绷,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呃……”   彭泽阳咂了咂嘴,将妮妮的脸完全贴到了车窗前,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车里的向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你未来的女儿。”   向暖:……    ☆、我女儿来自未来(二)   车子缓缓的驶出停车场,随车附赠霸占了她车后座的一大一小。向暖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到身后。   “谢谢妈咪~”还不过五岁的小丫头从后座探出头,拿着巧克力,亲昵的和向暖撒着娇。   “……你、你叫什么?”向暖皱了皱眉头对着后座的彭泽阳问道。   “泽阳。我叫彭泽阳。这个是你女儿,叫妮妮。”彭泽阳把一直往前凑的小女儿扯回了自己怀里,“妮妮,不要打扰妈咪开车。很危险的。”   “泽阳是吧?你成年了吗?”   “……19岁。”   19岁的男孩子。向暖将所有出现在脑海里的面孔,和可能认识的附属亲戚们都一一仔细过滤了一遍,再一次确定自己根本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你是带着你妹妹在玩什么离家出走的戏码吗?我没功夫可以陪你们玩。要是暂时无家可归的话,我最多收留你们一个晚上,然后呢,你们就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我未来的老婆好凶哦。才十九岁的男孩子苦恼的看着驾驶座的女人,“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正好遇到红灯,向暖停下车,回头,狐疑的目光在彭泽阳身上扫视了一个来回,然后定格在不可言说之地,眼角挑了挑,“你的意思是,我,十七岁的时候,跟十四岁的你有了妮妮?17岁反正我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   “喂喂喂!你往哪儿看!”彭泽阳满脸通红的躲开向暖的视线。   “妈咪、妈咪~”四分之一混血的妮妮小朋友从小在布拉格长大,虽然有时候还听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到向暖的嘴角揶揄的微笑后,欢心雀跃的唤着她。   向暖捏了捏妮妮肉嘟嘟的脸蛋,似乎隐约是有那么点儿她童年时候的样子,“到我家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十五分钟后,我们会途径警察局,希望你在到达警察局之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带你们回家的理由。”   彭泽阳挠了挠头,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就是三四天前嘛,我跟几个朋友在篮球场打完篮球回家,然后在我们家门口,妮妮一看到我就抱着我的腿叫我爸爸,她说她是我女儿。”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说我还没结婚哪来的女儿,她说我以后总会结婚的,她就是我以后的女儿。再然后,我们就过来找你了,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彭泽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讲完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泽阳弟弟,你的判断力呢?你为什么会轻易接受你有了一个女儿的设定?”向暖目瞪口呆。   “她?她长得挺像我的,你不觉得吗?”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向暖嘴角抽了抽,“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个孩子的妈妈?未来要跟你结婚的人?”   “原则上是这样的。”彭泽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向暖,“但是说不定以后我们也会离婚的。”   “……”   要疯了!!!   “呜呜呜~”妮妮突然扯着彭泽阳的袖子大声的哭起来。   自从出现以来就一直甜蜜蜜的对他微笑叫着爸爸的妮妮第一次哭成这样,彭泽阳拿着纸巾,胡乱在她脸上抹着,手忙脚乱的样子连向暖都看不下去了。   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向暖解开安全带,伸手,把妮妮抱到了她怀里,温柔的替她擦干眼泪,哄劝道,“怎么啦?妮妮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啊?是饿了吗?”   “妈咪~”妮妮瘪着嘴,努力忍住喉咙里的呜咽,然后看着凑近的彭泽阳,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袖子,“爸爸~爸爸不要跟妈妈离婚。妮妮要妈妈,妮妮不要阿姨~呜呜~”   “……啧。”向暖咂了咂嘴,目光落在彭泽阳那张虽然还显得青涩,但是依然很招蜂引蝶的帅脸上,揶揄道,“据说未来可能会成为我老公的这位彭泽阳先生,你这是……婚内出轨要跟我离婚的节奏啊?”   “不离婚,我怎么会跟妈妈离婚的,我可喜欢妈妈了,也可喜欢妮妮了。”彭泽阳摸摸小孩子柔软的头发,安慰道。余光则嫌弃的落到了向暖身上,“还问我有没有判断力?拜托,据说未来可能会成为我妻子的这位向暖小姐,你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角色设定好像也蛮快的嘛。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要跟我清算一把未来的风流帐吗?”   “嘁~”向暖冷哼了一声,把因为彭泽样的保证而重新露出笑脸的妮妮又塞回他的怀里,重新启动了车子。   “那你现在是打算带我们去哪儿?未来老婆,你该不会真的要把我们父女两个扔在警察局吧?”彭泽阳唇角上扬,和妮妮额头碰额头的嬉闹着。   “唔~警察局就算了,妮妮还是跟我回家住比较安全。至于你,未来可能会出轨的彭泽阳先生,等我们回家后,我再仔细跟你算算这笔风流帐。”   “嘁~”彭泽阳冷哼了一声,眉眼里却带上了几分笑意,和妮妮面对面的坐着可爱的鬼脸。   我未来老婆还真是嘴硬心软啊~ ☆、我女儿来自未来(三)   “……勇敢的王子终于打败了抢走公主的恶龙,救出了美丽的公主,也拯救了这个国家。后来,王子和公主就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向暖的故事讲完了,陷在柔软大床里的小公主也进入了梦乡,红通通的小嘴巴咂巴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她的胸口似乎流过了一种奇怪的暖流,一种她还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身体里的血液都变成了蜂蜜般黏稠,正缓缓的在她血管里游走,她的心跳里似乎还包含着另一个心跳,让她不由自主的觉得……满足?   “……难不成?还真是我女儿?”向暖嘟囔了一句,把台灯调到适合睡眠的亮度,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卧室门。   客厅的双人沙发上。少年半边身子歪倒在沙发上,也已经睡了过去。脑袋后枕着她亲自绣成的抱枕,呼吸平稳,睡相倒很好。   “未来,真的会成为我老公?”向暖自言自语道,然后又努力甩了甩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唔~长的还真好看呢~”他的眉眼生的极好,向暖不受控制的伸出手,细细的描绘着他的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梁,也有肉嘟嘟的,让人想咬一口的唇珠。   咬?   疯了!!我真是疯了!!!   向暖触电般收回手,跌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熟睡的人,有些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嘟囔着,“我才没有对你做什么。”   “……那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想——”向暖下意识的答道,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张被放大的俊脸,她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干嘛装睡!!!”   “我我我才没有装睡。”彭泽阳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坏兮兮,伸手把已经被逼到墙角位置的向暖圈进两个手臂之间,“确实是被你吵醒了没错。”   “我也不是故意的。”看着彭泽阳越靠越近,向暖觉得自己的脸也似乎开始不争气的开始发烫,她努力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瞪着彭泽阳,“是你缠着我,非要说我是妮妮的妈妈的!”   “嗯。所以呢?”   眼看着彭泽阳越靠越近,向暖急忙伸手把人从自己眼前推开一点点,义正言辞的辩解道,“所以,照你的话说起来,就算我现在对你做了什么,那在未来,这也是完全属于妻子的权力的。”   “哦~”彭泽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几乎被圈禁在怀里的向暖,她可以看到脸颊因为嗔怒染上的薄薄的一层绯红色,她扇子般纤长卷翘的睫毛,她尖尖的下巴,贝齿轻咬的嫣红色唇瓣。他听到自己喉结处咽下的咕嘟声。彭泽阳嘴角邪气的挑了挑。   他这位未来的妻子,看起来还真是意外的可口和迷人呢。   “彭泽——唔~”她尚未说出口的话,悉数吞进了肚子里。她傻乎乎的瞪大了眼睛,鼻息里满是陌生的气息,舌尖碰到的,那柔软的濡湿的物体,是她从未尝过的连同呼吸都被剥夺的感觉,她不自觉的伸手,双手交叠着,绕过了他的后颈。   彭泽阳低低的笑着。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的向暖在他痞气又□□的笑容里再一次失了灵魂。   她疯了!   从他的一个吻开始,一切都似乎覆水难收。她乖顺的被他拦腰抱起,到她指给他看的她的房间。向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她真的疯了,可她又甘之如饴。   ——————————————————   “啪嗒啪嗒~”   小公主踢踏着脚上不合脚的拖鞋,偷偷的打开了一条门缝,两只肉乎乎的小爪子象征性的挡在眼睛上,手指与手指的缝隙后,一双与她的爸爸如出一辙的葡萄眼正滴溜溜的转着。   “羞羞脸——”   看到亲吻的小公主眨巴着眼睛,又默默的关上门缩回了床上。   “大人的世界。果然好难懂……”    ☆、我女儿来自未来(四)   阳光透过云层,暖融融的落到了卧室里的羊毛地毯上。原本大的足够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一个周边的床,已经被一大一小两个人占据。   “还真是让人头痛啊~”向暖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卧室门又轻手轻脚的关上。算了。既然只有她一个人,那暂且收留这对奇怪的父女一段时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了便签和钥匙,想了想,又留下了钱包,向暖这才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出了门。   ——————————————————   “琳达、股东大会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之前让设计组把终稿交到我手里。”   “好的。会议是九点开始。总监,您吃过早餐了吗?要不我帮您点一份?”   “不用了。谢谢。你先出去吧。”向暖扫了一眼面前的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到秘书一副还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好脾气的开口询问道,“怎么了?琳达,还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没什么。我先出去了。总监。”   真奇怪。向暖摇着头,看着不知道为何今天变得有些冒冒失失的秘书,看了看自己桌子上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打算自己去一趟茶水间。   “实在是太过份了吧。”   “这事儿总监知道吗?”   “哪儿来的臭女人啊?我说她设计稿有问题需要改,她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啊。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少说两句吧。今儿早上我看见总裁送她过来的。”   “那又怎么了?我们向总监才是总裁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不是吗?”   ……   “都很闲嘛。”在她们身后悠闲的喝完一杯咖啡的向暖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向、向总监……”   “总监。”   几个设计组成员面面相觑,有心想向自家总监透透口风,又怕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向暖不由的轻笑,“我的脾气真的有那么坏吗?怎么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闯进来,倒把背对着她的向暖吓了一跳。向暖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有些眼生的女孩,问道,“你是设计部新来的实习设计师?”   “是。我是新来的设计部成员苏徽儿,请问您是……”苏徽儿有些局促不安站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明明向暖的嘴角挂着再随和不过的笑容,可是却让她觉得就是矮了她一截。   这该死的,有钱人骨子里的优越感。   “我是设计部总监。向暖。唔~刚进来公司吗?你应该没见过我吧。”向暖朝着她点点头,友好的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努力。”   “你们几个,也快回去工作吧。”向暖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悠哉悠哉的准备去开会。   ——————————————————   “好久不见了。阿旭。”向暖懒洋洋的蜷缩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朝着最后到达的总裁兼未婚夫白旭峰弯了弯,打了个招呼。   “向总监,这是股东大会。”   “……是。总裁。”向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放下自己翘的高高的二郎腿。   这样一本正经的男人可真无聊啊。向暖遮着手背打了个哈欠,努力眨巴着水气氤氲的双眼。   “砰砰——”   “白旭峰!”   “白——”   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向暖隐约听到了有个女人在叫她未婚夫的名字。就在她打算试图竖起耳朵听的更仔细点儿时,会议室的大门啪嗒一声,开了。   “白旭峰!她是你的未婚妻!那我又是谁!!!!”   “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把我带进公司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   她不久前在茶水间邂逅的女人正指着她的鼻尖质问她的未婚夫……   向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开了一枪。她很想告诉她,不,他不是在羞辱你,是在羞辱我。诚然他们之间是商业联姻,也没什么爱情基础,不过向暖以为,他们怎么着也该有点儿革命感情了,但是带着这个女人来公司还交到未婚妻的手下……   向暖迎接着周遭股东眼神的洗礼,代替白旭峰解散了会议后,默默的替他们腾出了会议室的空间,顺便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关于昨天她和那个未来老公莫名其妙的吻,突然就一点儿都没有愧疚感了哎。唯一的麻烦就是,为什么现在大家都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向暖低着头,试图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妈咪~妈咪~”   好像幻听了。向暖抬起头,正看到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儿欢快的朝着她飞扑过来。   也不管公司人诧异的表情。向暖急忙伸出手接住她,“妮妮你怎么过来了?只有你一个人吗?爸爸呢?”   “妮妮来给妈咪送早餐。”妮妮把手里的便当袋子递到向暖手里,然后撅起嘴巴,认认真真的给了她一个脸颊吻,又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的嘴唇,“这是给妈咪的早安吻。”   “可是妮妮亲了我两次呢~”向暖被她奶声奶气的样子萌到了,轻轻的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   “这是妮妮给妈咪的早安吻。”   一只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向暖可爱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呢?”   “这是代替爸爸给妈咪的早安吻。”   ……   彭泽阳你个死小孩你都教我女儿什么啦!   向暖脸红ing……    ☆、我女儿来自未来(五)   公司反正是呆不下去了。向暖果断抱着小公主出了大楼。公司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彭泽阳的脸从车窗里露出来,戴着骚包的茶色墨镜,即使看不到藏在墨镜下他优越的眉眼,那副样子,也够瞩目了。他伸出手指按在唇上,然后斜斜朝着刚出公司的向暖抛了一个飞吻。   向暖的小心脏咯噔一下,扭头看着自己身后,一群人无比八卦的表情和暧昧的微笑让向暖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不,把彭泽阳埋进去。   “这就把我当透明人了啊?”彭泽阳车开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车窗口,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呲着一口小白牙,任向暖怎么看怎么欠扁。   “彭泽阳,你行了啊。你赶紧的,开车开车。”眼看着身后一群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人大有扑上来的架势,向暖立刻抱着妮妮钻进了车里。   “老婆——”   “谁是你老婆?”向暖翻了个白眼。   “反正成为我老婆也是迟早的事啊。”彭泽阳捏了捏妮妮的脸颊,寻求着自己的外援支持,“妮妮你说对不对?”   “嘘——”妮妮立刻伸手捂住了彭泽阳的嘴巴,“不要说,妈咪会害羞的~”   我哪里有害羞啊?向暖无语的看着这一大一小,顺便也默默的心疼了一下未来的自己。   “喏——”   向暖正低头整理着裙边,冷不丁的从驾驶座飞过来一个钱包,是她早上留在家里的自己的钱包,不仅她的钱没被动过,而且里面还多了几张卡,向暖有些诧异的去看彭泽阳。   “我可以养活我自己。以后,我也可以养你。”   虽然不需要,不过,这种感觉也意外的好像不错。向暖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一个甜美的弧度,呐~向暖,你未来的运气好像也不太坏嘛!   反正脆弱的商业联姻已经因为未婚夫的真爱出现而崩坏了,未婚夫也泡汤了。既然她未来女儿的爸爸都不远千里从布拉格找到这儿来了,不如——不如她就将就将就,试着和他日久生情下?   “彭泽阳你——”   “叫我泽阳。要不,叫老公也行。”彭泽阳挑了挑眉。   “……好吧。泽阳,你有国内的驾照吗?”   “……”   ——————————————   “去哪儿?”向暖伸手绕过彭泽阳,替坐在副驾驶上还不安份的回头和后座安全座椅上的妮妮互动的大男孩子扣上了安全带。   “我都不熟。去哪儿都行。唔~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才翘班了——”   “你想多了。”   “……嘶~好受伤。”彭泽阳捂着心脏,一脸受伤的表情,幽怨的看着身边目不斜视的向暖。   向暖懒得看身旁那张大概生来就欠着桃花债的脸,一踩油门,发动了车。   她包里手机响了又响,趁着等绿灯的间隙,向暖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跳跃着未婚夫三个字,让手机仿佛成了烫手山芋。   “呦~有电话啊~”   身旁酸溜溜的声音让向暖哑然失笑。   “未、未婚夫啊?”彭泽阳觉得自己胸口又中了一刀,一双葡萄眼可怜兮兮的扫视着向暖,顺便哀悼了一把自己都有了女儿结果还是陌生人待遇的自己。   “嗯……确切来说是前未婚夫。”向暖潇洒的将手机随手一扔,正扔到彭泽阳怀里,“告诉他,我现在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等我有时间的话给他回过去。”   “有时间也不许回。”彭泽阳刚刚还死气沉沉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嘴角得意洋洋的勾起,绕过椅背的大手和妮妮暗戳戳的击了一个掌。   父女两人小眼神对望,默契的同时挑了挑眼尾。yeah!离把老婆(妈咪)拐回布拉格又近了一步呢~   商场里的儿童乐园,是小朋友撒欢儿的现场。   “我女儿可真可爱啊~”向暖半靠在沙发上,看着坐在滑梯上伸着小爪子朝着她挥了又挥,笑的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心里莫名生出点儿自豪感。   “那是,女儿随我。”彭泽阳正坐在她身旁翻着杂志,闻言,立刻点头表示附和。   “嘁~”向暖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小孩儿,你脸皮也不薄啊?”   “谢老婆夸奖。”彭泽阳就势握住向暖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你走开。”向暖抽回手,别过脸不再去看彭泽阳笑的欠扁的脸,只是她脸颊的绯红任是落到谁人眼里,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暧昧的热恋氛围。   对未来女儿很满意,对未来妻子更满意的彭泽阳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的把向暖当成了靠枕,继续思考着自己的民生大计。   当务之急,是把未来老婆的老婆身份给坐实了啊。不过,这事儿,得和妮妮从长计议,嗯。   “阿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再三惦记的向暖打了个喷嚏,老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狐疑的目光落到彭泽阳身上。   彭泽阳立刻正襟危坐,笑的谄媚,“老婆你干嘛这么看我?”   “……”   唔~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我女儿来自未来(六)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赖在被窝里装死的向暖深了一个懒腰,顶着一头蓬乱的和鸟窝有得一拼的长发打开了门。   卧室门外,朝气又少年气的她未来老公肩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正粗鲁的在他湿漉漉的短发上擦了一把,穿着运动背心,像是刚刚晨跑回来的样子,汗水从他的下巴滑落到颈部,然后绕过喉结,隐于衣服里,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张扬的盘踞着一只婆罗洲蝎子纹身。   ……这让人无法抵挡的男性荷尔蒙。向暖忍不住对自己的小丈夫偷偷咽了咽口水。   “还没睡醒呢?准备吃早餐了。你快点儿,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彭泽阳伸手敲了敲还迷迷糊糊的向暖,叮嘱道。   “啊?哦——”向暖愣愣的点头。这一系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的日常啊,向暖星星眼目送着彭泽阳进了浴室,忍不住捂着烧的通红的脸颊在床上又滚了两圈。   “唉~”正好从门外经过,还叼着一只卡通儿童牙刷的小公主看着在床上各种扑腾的母亲大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妈咪~难道这就是后来你告诉我的,爸爸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而你义正言辞的拒绝外加不屑一顾,然后爸爸以死相逼非你不娶而你勉勉强强因为同情才答应的你们的恋爱史?   唔~那时候的我,还真年轻,还真好骗啊~   ——————————————————   向暖洗漱完毕到客厅里时,父女俩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妈咪妈咪,早安早安。”叼着奶嘴的小朋友把奶瓶放到餐桌上,撅着嘴给了向暖一个带着奶香味儿的早安吻。向暖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亲,“早安我的宝贝女儿。”   “还有我还有我——”彭泽阳喜滋滋的也把脸凑过来,然后得到了向暖的白眼一枚。   餐桌上已经摆着看起来十分可口和营养的西式早餐,这让她这个向来不怎么习惯吃早餐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向暖拿起一片烤的香气四溢的面包,咬了一小口,“味道不错,你在哪儿买的?”   “是爸爸自己做的哦~”妮妮举着手里的塑料小叉子,与有荣焉的回答道。   “是吗?”向暖看着面前彭泽阳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一笑,“真的很好吃呢~”   “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早餐。”彭泽阳眼睛笑成弯月,然后满意的看着向暖的脸色由白到粉再到红。   “妈咪~你脸红了,你热吗?”   “……小孩子家家的,乖乖吃饭。”向暖伸手揉乱妮妮一头软毛,头垂的更低了……   ———————————————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   别以为你卖萌我就会妥协!!!向暖砰的一声关上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到后座隔着车窗和妮妮弯了弯手指,“拜拜~”   “老婆拜拜~”   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向暖立刻撒开脚丫子狂奔,生怕身后的人再闹出点儿什么动静来。   “总监早!”   “向总监早上好。”   “总监早上好。”   “……”   向暖面不改色的点着头当做回应,努力忽视他们眼底燃烧的求知欲,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总监办公室。   “暖暖……”   她的座椅被霸占,向暖含笑的看着桌后的人,“总裁,有什么事吗?”   “对不——”   “如果只是过来跟我说对不起的话就不必了。”向暖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喜欢我,又有什么错呢?”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那我以后也只把你当成我的哥哥。”向暖笑意不减,“既然你在这儿,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总裁办公室再跑一趟了。”   向暖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休假申请书,“唔~应该不介意帮我签个字吧?”   “你是为了躲我吗?暖暖,你……”   “这倒不是。”向暖诚恳的摇头,“纯粹是因为泽咳~一个朋友,邀请我去布拉格小住一段时间。”   “对不起,暖暖,真的对不起。”   ……   向暖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前未婚夫一副似乎欠了她八百万的样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暖暖——”   “唔~麻烦签个字,谢谢。”向暖把手里的休假申请又往他面前摆了摆。   真是的,为什么一副她快要活不下去的样子呢?向暖心满意足的目送前未婚夫的背影走远,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休假申请收进了抽屉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靠在椅背上。   啊~   今天阳光可真好啊。    ☆、我女儿来自未来(七)   “你说说你,妈咪都已经跟你来了布拉格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结婚呢?”   “这件事情,急不来的嘛。”   “可是你都被妈咪赶出来了……”   “我那时为了不打扰妈咪工作。跟妈咪结婚的事你就别急了。我正想办法呢~”   “还想啊?你再想下去!毒苹果都要送到我手上了。”   “什、什么毒苹果啊?”   “嗯……比如,心狠手辣的继父,嫉妒我天生的美貌,所以变成巫婆给我送了一颗有毒的苹果。”   “……女儿,你最近童话故事看的有点多啊~”   “……”   ————————————————   虽然向暖还在休假,但是作为SUR.集团的股东之一和设计部总监,她仍然还是需要偶尔履行一下自己的职责,比如——视频会议。   把喋喋不休的彭泽阳赶出书房去陪在客厅看儿童动画的妮妮,向暖换上她带过来的行李中,为数不多的一套职业装,打开了电脑。   一个小时的会议时间终于结束。坐在上首的总裁白旭峰想了想,目光还是对上她的位置,“向总监,我们公司设计部需要有人坐阵,希望……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回来工作。”   “……”向暖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啪嗒一声,合上了书桌上的笔记本。   布拉格的天很晴,海很蓝。从露天广场的流浪歌手,到灯红酒绿的酒吧迪厅,若要说她乐不思蜀她承认,可是她需要调整个鬼心情哦?人呐~就是这样,容易高看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向暖伸了个懒腰,看着指针已经滴滴答答的转到了下午两点。伸手敲了敲酸痛的肩膀,向暖起身,离开了书房。   客厅的电视机里,各路卡通人物还蹦跶的正欢。向暖脚尖踢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地上的遥控器,捡起来放到茶几上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沙发上,妮妮抱着抱枕,头枕在彭泽阳腿上睡的正香。彭泽阳单手撑着脑袋,眼皮子也已经合上了。向暖关了电视,客厅里就只听的到他们父女俩平稳的呼吸声。   “也不怕着凉了。两个笨蛋。”向暖无奈的摇摇头,走近,把妮妮抱起来。   “老婆……”   “嘘——”向暖努努嘴,示意他噤声,然后对着被她惊醒,睁着眼睛还是一副茫然样的彭泽阳弯了弯唇角。   把妮妮抱进儿童房,替她盖好被子,将空调打开到合适的温度。向暖这才轻轻的合上卧室门退了出来。   “怎么了?”向暖回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的彭泽阳。   “腿麻了。”   彭泽阳笑眼弯弯,异常满足的看着蹲坐在他身边替他按着腿的向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老婆。”   “……谁是你老婆?”向暖横了他一眼。   “你就是我老婆。”   “你说是就是啊?”看着彭泽阳认真的表情,向暖有心再逗逗他,“我们举行婚礼了吗?我们领证了吗?再说了,彭泽阳,你跟我求婚了吗?”   “你早说嘛~”彭泽阳一副要有准备的表情,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丝绒盒子,得意的朝着向暖挑挑眉。   向暖微怔。   彭泽阳起身,把蹲坐在地上的向暖拉起来,然后自己单膝跪地,对着还在发呆的向暖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藤蔓绞缠般造型的白金戒圈上,细细碎碎的镶着几分不规则的粉色钻石。   好像……好像是她的设计稿图案?   “是不是很感动啊?为了这枚戒指我还专程去了一趟意大利订制。”彭泽阳从盒子里拿出戒指,又牵住了向暖的手,“向暖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有点儿感动。可是……   “彭泽阳你这个笨蛋!!!这个设计稿系列是我画给我们公司下一季的主打!不是我自己想要好不好?”向暖哭笑不得的拧了拧彭泽阳的耳朵,然后在他可怜兮兮的表情里又绷不住嘴角的笑意,“……不过,我愿意。”   ————————————————   SUR.设计部。   总监秘书琳达小姐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拿着手机来到了设计部,“大家手上的工作都停一停,总监打电话过来,说有需要亲自下达的通知。”   “什么什么?是邀请我们去布拉格喝喜酒了吗?”   “八成是了。看到总监昨天更新的ins相册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恋爱中的女人还真是开了挂的好看。”   “总监的小男朋友看起来也很帅哎。感觉很般配呢。”   “……”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吗?”琳达环顾一圈,确认自己没漏掉任何一个设计组的核心成员之后,这才打开了免提,“向总监,人都到齐了。”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手机里向暖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辛苦不辛苦。”   “总监你要早点回来。”   “设计部在呼唤你,总监大人~”   “……”   “好了,大家安静,先听我说。”向暖打量着手指上的戒指,嘴角笑意温柔,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更温柔了三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要说……”   卧槽来了来了……   总监要结婚了!!!   去布拉格签证好办吗?   婚礼份子钱随多少合适?   ……   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脑补些什么的向暖翻着设计稿,遗憾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忙了。但是,因为我这儿出了一丢丢的小意外,所以——”   “下一季度的珠宝系列主打,就麻烦各位喽。大家该加油的加油,该加班的要努力加班哦。拜拜~”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QAQ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好心塞的设计组成员百脸懵逼。   向暖仰头,打量着手指上,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温和与美艳的戒指。   真好。   彭泽阳,能遇见你,真好。    ☆、我女儿来自未来(终)   距离求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彭泽阳心塞之余,对于向暖答应求婚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行为表示严重的谴责。   “唉~”妮妮小朋友托着腮,十分忧伤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副无精打采样子的泽阳霸霸。   “小朋友老叹气会变老的。”彭泽阳掀了掀眼皮,伸手捏了捏妮妮软嘟嘟的脸颊,然后灵光一现,笑的高深莫测,“宝贝女儿~”   “爸爸,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瘆得慌……”   “你最近中文学的不错嘛。”彭泽阳朝着妮妮勾了勾手指,“我想到可以让妈咪快点答应嫁给我的方法了。不过呢,你得帮爸爸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呀?”妮妮好奇的睁大了双眼。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这样那样了一番,然后彼此心知肚明的嘿嘿笑起来。   ————————————————   “暖暖!不好了——”彭泽阳满脸惊慌,跌跌撞撞的撞开了书房大门。   正画着设计稿的向暖啪嗒一声,折断了手里的铅笔,急忙起身,替跑的气喘吁吁的彭泽阳拍了拍背,“怎么了?泽阳。”   “妮妮!妮妮出事了。你跟我来!!”   向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彭泽阳牵住了手朝着书房外跑。   “泽阳你说清楚,妮妮怎么了?”向暖慌不择路的推开卧室门。   似乎听到了动静,躺在床上的妮妮睁开了眼睛,“妈咪~”   向暖伸手,摸到她额头上一片湿漉漉的冷汗,“妮妮怎么了?你别怕,妈咪带你去医院,很快就好了。”   “妈咪,妮妮不要去医院。妮妮没有生病。”小朋友握住她的指尖,朝着她勾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打针一点儿都不疼。”向暖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慰道。   “妈咪,妮妮真的没有生病。”妮妮认真的摇了摇头,“妈咪,妮妮感觉到了,妮妮好像要消失了。”   “消失?妮妮要去哪儿啊。妈咪和爸爸不都在呢吗?”向暖有些慌乱的看向彭泽阳。想起来她说的来自未来,由不得她不信妮妮是不是又要离开。   “妮妮也不想走。可是妮妮一定要消失了。”小朋友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看着向暖。   “我好像知道了。”彭泽阳伸手握住了向暖的手。   “怎么了?妮妮怎么了?”彭泽阳这句话让向暖恍惚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妮妮回不去未来的。”彭泽阳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到向暖眼中,让她心里的绝望更深了三分。   “怎么回事?”   “妮妮是我们的女儿。”彭泽阳微微低垂着头,“就是说,我们的现在,就是未来需要结婚的时间。如果我们不结婚,妮妮怎么会存在呢?”   “所以,所以我们结婚就好了?”   “你不是不愿意跟我结婚吗?”彭泽阳背对着向暖,朝着妮妮眨了眨眼。   “爸爸~妈咪~”比刚刚更加虚弱的声音让向暖的心纠成了一团。   虽然,原本是想晾彭泽阳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看来,不结婚不行了。向暖立刻站起来,“彭泽阳,去民政局。立刻。”   “……啊?哦。”这就……这就成功了?原本以为还需要再费点儿口舌的彭泽阳咂了咂嘴。   “妮妮,妈咪和爸爸很快就回来。”向暖牵了牵妮妮的手,“好好休息。”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妮妮那双与彭泽阳如出一辙的葡萄眼眨巴眨巴,伸手从被子里摸出一截巧克力棒,撕开包装嘎吱嘎吱的吃了起来。   唔~   就算是躺着演戏,也很累啊……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一)   “姥姥,姥姥!不好了!”   “姥姥!人!有人跑到海底来了!”   “姥姥~”   “姥姥!有个人类女人跑到海底来了!”   ……   一群人鱼嚷嚷着,齐齐朝着这片海域中心聚集过来。距离他们上一次,几乎如同灭顶般的被人类厮杀,不过时隔两年,每每想起来,那样惨烈的状况,仍然让他们对于人类有着本能的恐惧之心。   “别慌,孩子们别慌~”姥姥漂亮的鱼尾掠起不平和的浪涛,表情也有些凝重。   ————————————————   从铺着天鹅绒的棺材里睡醒,瞳恩优雅的享用完了自己百年后的第一份食物——一杯香甜美妙的处子血。   漫长的生命,总伴随着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   刚刚睡醒的瞳恩,还不太习惯这世界因为科技的进步而骤变的陌生样子。她感觉到太阳明晃晃的金色,仿佛已经透过了她头顶黑色的雨伞,灼伤了她白皙又冰冷的肌肤。   是的。她不是人。   人类否决着故事里所有不曾见过的生物的存在,可是,那些生物,却往往离他们近的不得了。   透过深色的飘逸的长裙,她看到刚刚经过的少女隐藏在长裙里,一条漂亮的蓝色鱼尾。瞳恩恶趣味的想着,如果她身边的人类男人看到,会怎么想呢?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看到那条鱼尾,她因为沉睡而有些模糊的记忆倒是逐渐清晰起来。   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她的老朋友才对。   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鱼尾,潜进海域的瞳恩,仿佛闲庭漫步般在一群不知道为何受惊过度的人鱼里,寻找着自己的老朋友。   “小人鱼!小——”   因为看到熟悉的鱼尾而雀跃的瞳恩立刻眉开眼笑,只是,笑意在见到那天鱼尾的主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时,戛然而止,转变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人鱼,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   与很多年之前一模一样的一张苍白的不见血色的脸,琥珀色的眼眸,还有海藻般的黑色长发。   虽然——   她说起话来,仍然很欠扁。   人鱼姥姥刚刚紧绷的心倏然放松,朝着身边围聚的人鱼们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人,她是姥姥的一个朋友。”   “姐姐,你是姥姥的朋友吗?可是你怎么长的和人一样啊?”一只小胖墩人鱼好奇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不是姐姐。你也要叫我姥姥。”瞳恩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纠正道。   ……   “小人鱼,你老了。”瞳恩坐在人鱼姥姥的身旁,托着腮叹气。   “是啊,我老了。可是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唔~他呢?”   “你忘了吗?他只是个人类啊。他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他真是个笨蛋。”瞳恩赤着脚,用脚丫子逗着围在她身边的小鱼群,“宁愿用短暂的几十年喜欢你,也不愿意让我咬他一口。我没有感情,也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我活的好好的啊。你看,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没死。”画像上的人与她仿佛已经隔了几个世纪般遥远。   “可是你说他死了。”瞳恩抢过她手里的画像,撇了撇嘴,又扔回她怀里,看着她宝贝般抱紧。   “他活在我的心里。”   “酸死了。”瞳恩皱了皱鼻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点儿厌倦这样的日子了。可是我又没有走到阳光下灰飞烟灭的勇气,所以,我就只能选择享受我永恒的生命喽。”   瞳恩鼻子嗅了嗅,即使满是深海的鱼腥味,也嗅的到的人类的味道。   “小人鱼,有人类进来了?要我去帮你把他赶走吗?”   “不用了。是珊珊和刘轩吧。他们说过今天会回来看我的。”人鱼姥姥摇摇头,“瞳恩没见过珊珊吧?我一直觉得那孩子像我,没想到,她也喜欢了人类。”   “喜欢人类有什么奇怪。”瞳恩抬了抬眼皮子,“他们跟我长的一样,好看。”   “……”   “我就是奇怪,人类怎么会喜欢上非人类呢?”   “瞳恩也经历过感情吧?”   瞳恩努力的从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已经久远的记忆,点了点头,“大概经历过。原来他告诉我他爱我,没有我他会死掉。后来他知道我不是人以后,就想让我死掉。”   “所以你才讨厌人类?”   “不讨厌。”瞳恩摇摇头,“是很美好很美好的食物呢。”   “坏人有。好人也有为什么不试着和人类再相处看看呢?或许,会让你这孤独的永恒生命,就此终结。”   再?试一次?瞳恩目光悠远的看着深海尽头。   那就再试一次吧。   她也真的——   太寂寞了……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二)   宠物店里进来了一个撑着伞的漂亮女人。   奇怪,明明漫步在这样的太阳下,在春日是件既浪漫又温暖的事情,可是她却撑着一把黑漆漆的雨伞。   或许,紫外线过敏?   女店员奇怪的眼神变为了同情,看着女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着,急忙本着顾客是上帝的服务精神迎了过去,“您好,客人。”   “你好。我想……我想买一只宠物。”瞳恩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在店里扫视了一圈,“您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   “当然。”女店员立刻热情的把人带进了店里。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很温柔。这样温柔的声音,想必性子也一定十分好。女店员领着瞳恩到了宠物狗的区域内,“您觉得这只金毛怎么样?别看它的体型比其他宠物狗要更大,但是是十分温顺的性子呢。”   瞳恩有些好奇的轻轻戳了戳面前这只金毛的鼻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看着瞳恩的表情,女店员正要继续介绍一番,就看见瞳恩从背着的包里拿出几个小番茄,“小东西,你要吃吗?”   虽然……虽然一本正经的和狗狗沟通的样子很可爱。女店员额头挂下三条黑线,“这位客人,他好像是不爱吃小番茄的。我们这里有它常吃的狗粮,您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拿过来,喂食也是种乐趣呢~”   “哦~真遗憾。”真麻烦。她自己这样懒散的性子,说不定哪天一睡就是几百年,如果它不会自己觅食,大概会饿死。   瞳恩把小番茄塞进自己嘴里,微微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店员,“抱歉,请问还有其他的宠物吗?”   ……   “客人!波斯猫是不吃小番茄的!”   “当然~加菲猫也不行!”   “抱歉!不行——”   “客人,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看着瞳恩拿着小番茄把宠物店走了一圈又一圈,女店员嘴角微笑的弧度也越来越低,“客人!您以前养的是大象吗?不是所有动物都吃小番茄的。”   “……”可以吗?不过,她现在住的人类的叫小区的地方,是不是不给养大象的?   越来越不耐烦的店员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好吧好吧,就快到那个兼职生过来的时间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就交给他来对付吧。   “不好意思,欣姐。我来了。”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开始丁零当啷的作响。因为被教授留下来而差点赶不及的龙剑飞不好意思的对着女店员鞠了一个躬,“抱歉,我今天来晚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没事。我下班了。”女店员急忙把宠物店钥匙往他手里一塞,像是解决了什么心腹大患一样松了口气,换下工作服以后就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噔的出了宠物店的大门。   “抱歉,客人,麻烦您先自己看一看。我去换一下工作服。”龙剑飞放下书包,目光落到正认真思考买大象可行性的瞳恩身上。   “哦。好——”   她讨厌阳光的,可是阳光透过玻璃落到他的脸上,弯弯的眼角,还有看起来触感十分柔软的头发。或许是一路飞奔过来的,他的额角带着亮晶晶的汗。可……可爱?瞳恩惊讶于自己还会给人类用上这样的形容词。   “你叫什么?”瞳恩走近他。   “我叫龙剑飞。”她看着他的目光也太过于大胆,龙剑飞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要吃番茄吗?”瞳恩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番茄递过去。   “……哦,谢谢。”摸不准客人意图的龙剑飞傻乎乎的接过小番茄,塞进了嘴里,然后被酸的皱起了眉头。   “你会自己觅——做饭吗?”   “……我会。”龙剑飞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客人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找他聊天,但是既然是客人,还是礼貌的对待吧。   “唔~你有家人吗?”   “……没有。”龙剑飞眼神暗了暗。   “那太好了。”瞳恩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您说什么?”龙剑飞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说什么。”瞳恩点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虽然是第一次养宠物,但是既然选择养你,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对你的。”   “您一定是位非常合格的主人。我这就帮您把宠物……等等——”龙剑飞脸上公式化的微笑戛然而止,“您刚刚说,您是要养什么宠物?”   “……听力不好吗?”瞳恩困惑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我很有钱的,我可以带你去医院。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会对你好,真的!”   ……   “慢走不送!”   砰的一声被关在玻璃门外的瞳恩唉声叹气的又看了看冷着脸的龙剑飞,委屈的撇了撇嘴,对着心仪的宠物挥了挥手,小心翼翼的又争取了一次,“我可以养的起你的。我真的很有钱的~”   ……   龙剑飞“唰”的一声放下了窗帘。隔绝了外面那张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兮兮的脸。   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好像脑袋有问题呢?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三)   与宠物店一街之隔的冷饮厅里,点了一杯石榴汁,在店员嫌弃的目光里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的瞳恩合上了手里刚买不久的宠物饲养指南,对于书里的意见,表示了感同身受。   对待宠物,果然要有足够的耐心。   蹲点的第五天,瞳恩大致摸清楚了龙剑飞放学后的兼职时间。在宠物店呆到八点半结束后,还要去新开的一家酒吧兼职做服务生。   花半小时步行去酒吧,然后酒吧是九点到凌晨一点的工作时间。住在一条破旧的等拆迁的巷子里,而且房子还是租的最便宜的阁楼。   瞳恩为这个发展日新月异的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穷人而感到深深的忧伤了。   “买单!”眼看着龙剑飞已经出了宠物店大门,瞳恩眼睛眨也不眨的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币拍在了面前的桌上,店员眼睛一亮,“谢谢您的小——”   费……   人呢?   ——————————————————   “咳咳~”   夜风里,他压抑的咳嗽声逃不过瞳恩的耳朵,似乎连呼吸,都比平日的更为急促与凌乱一点儿。   屋檐上的瞳恩又一次对于宠物饲养指南这本书里的内容表示了赞同。宠物,比你想像的要脆弱一点,所以既然当了他们的主人,就有责任与义务照顾好他们。   啧啧~还好她很有眼光,选择了一个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宠物。屋檐上的瞳恩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追随着龙剑飞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的一家药店。   空气里送来血腥的杀戮味道。正打算追过去的瞳恩脚步一顿,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变的凌厉。她的牙齿也开始隐隐作痒,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在这样的夜色里,配合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獠牙,显得分外的妩媚与危险。   “阴魂不散的家伙,可真讨厌啊。”她隐藏于夜色里黑色如海藻般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一直盖过了她的脚后跟。   “好久不见了,琅月。”瞳恩回过头,眼神意味不明。   明晃晃的银色十字架像一把匕首,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摘下帽子,“又见面了。”   “我可不想见到你。”瞳恩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原本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此刻长的就像锋利的尖刀。   “你不该出现在人类的世界。”   “真可笑,你不过拿着一把十字架,就自以为是上帝了吗?”瞳恩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讽刺,“琅月啊,猎人公会只剩下你一个猎人了吗?否则怎么会派你这个老朋友来呢?难道不该是和百年之前一样,派一个人,千方百计的接近我,然后成为我的好友,我的知己,最后,毫不犹豫的把十字架刺进我的心脏吗?”   “同样的招数,对你有用吗?”   “那和当年同样的一把十字架,你又要怎么刺进我的心脏呢?”瞳恩捂着唇嗤嗤的笑起来,指了指胡同里经过的,已经被他们两个吓得鬼哭狼嚎逃跑的醉汉,“你猜,明天你会不会成为新闻头条呢?”   “你想做什么?你是在用人类威胁我?”   “威胁算不上。”瞳恩摇摇头,笑的很是开怀,“你不是自以为上帝吗?不是自以为人类的守护神吗?琅月啊,你看见了吗?在人类眼里,你跟我这个怪物,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所以——”   她的笑意戛然而止,“你有什么资格驱逐我。”   呼啸的风声带着她熟悉的声音蓦然传进了她的耳朵。有一个中年人的斥责声、有酒杯碰撞声、有女人在劝酒,夹杂着轻蔑的笑声,还有……似乎还有被灌酒的声音,以及被呛到后停不下来的咳嗽声。   不过是想花时间解决一点儿私事,她家小宠物还真会挑时间惹到麻烦。瞳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看已经摆出战斗架势的人,“我们之间百年的恩恩怨怨,也不急于这一时。所以——”   “再会~”   黑夜是属于吸血鬼的时间。她消失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空气里,就连属于她的气味也无法追踪了。   琅月皱了皱眉,“……或许,该换个方法捕猎她了。”   ——————————————   仅站在酒吧门口,她的耳膜就已经被嘈杂的音乐震得生疼,瞳恩有些烦躁的掏了掏耳朵,她大概是要成为第一个被酒吧音乐吵死的血族了。   “这兼职生真是不知好歹!”   “这小子!不过是让他陪着客人喝几杯酒而已,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保安呢!保安!”   “把人给我扔出去——”   刚刚封闭听觉的瞳恩正打算进去救自家宠物,两个保安就架着一个人出现,果然如老板交待的一样,像卸货似的把人往门外使劲儿一扔。   这味道很熟悉。   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瞳恩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堪堪在他脸落地前转换了他的落地方向。   “啧~一股酒味。”瞳恩嫌弃的皱了皱鼻子,看着伏在她肩膀上的龙剑飞,“跟我回家吗?”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瞳恩四下左右看了看,在这个繁华的地段,人类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为了避免造成恐慌,瞳恩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出租车过来。   “姑娘,打车啊?男朋友喝醉了啊?”司机大叔笑嘻嘻的停下车,下车,正打算搭把手,就看到看起来很小鸟依人的女顾客,十分霸气的把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的男朋友毫无压力的架进了后座。   “哎?大叔,你怎么下车了?”瞳恩把龙剑飞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这才坐好,结果看到空空如也的驾驶座。   “没事儿没事儿!大叔出来透透风,透透风。呵呵~”   “……”奇怪的人类。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四)   付了车费,再一次拒绝了司机大叔的好意后,潼恩架着龙剑飞,又一次毫无压力的把小宠物扛下了车。   龙剑飞尚且不清醒,胃里因为酒精不停的在翻腾,推开扶着他的人,龙剑飞半跪在花圃间,吐的直不起腰。潼恩一下一下的轻轻替他拍着背,然后果断在龙剑飞晕晕乎乎的差点一头栽进呕吐物里的时候,拎住了他的衣领。   夜色已经漆黑,潼恩指尖摸到一把小小石子,带着力道弹了出去,小区的监控便一溜儿开始冒青烟。   “走了,小宠物。”潼恩呼噜了一下龙剑飞一头手感很好的软毛,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隐藏在黑夜里,就这么生生的跳到了她在六楼的阳台。   潼恩把龙剑飞已经脏兮兮的衣服脱掉后塞进了被子里,掖好了被角,又给他喂了一点水。正打算起身去浴室里拿块毛巾给他擦把脸,衣角就被拽住了。   “痛~头痛~”龙剑飞下意识的往潼恩的方向蹭了蹭,双手搂住了她的腰。潼恩轻轻的替他按了按太阳穴,因为小宠物依赖性的动作而心情很好。虽然照顾起来有点儿麻烦,不过小宠物哼哼唧唧撒娇的样子,真可爱啊~   ————————————   头很痛,胃很痛,眼前的天花板很陌生,身下的床很软,抱着他的女人很香——   等等!!   很香?龙剑飞有些僵硬的抬头,正对上潼恩弯弯的笑眼,“你醒啦?”   “你躲什么啊?”潼恩气呼呼的看着龙剑飞一副躲病毒样儿从自己怀里急不可耐的滚了出去,“你这个人好无理取闹呦~昨天抱着我的腰不让我走的是你,现在恨不得离我三百米的也是你!”   昨天?龙剑飞意识开始恍惚。昨天他确实被灌酒灌的不省人事没错,可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想不起来呢?龙剑飞心虚的看着潼恩,“昨天——”   “我去酒吧的时候,碰上你让人抬着扔出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好心的把你捡回了家,收留并照顾了你一晚上。”潼恩解释道。   “是这样啊?”龙剑飞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差点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是呢,“这位小姐,谢谢你收留我还照顾了我一晚上,我改天再过来拜访你,我先回去了。”   “等等!”潼恩按住龙剑飞的肩膀,把要起身的人又塞进了被子里,“请不要称呼我这位小姐,小孩儿,你还是乖乖躺着吧,我怕你还要晕过去。”   潼恩起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契约书。   “甲方龙剑飞,”龙剑飞接过那张白色的纸,逐字逐句的念道,“从今天开始,自愿成为乙方潼恩的——宠物?!!!”   “继续念继续念。”潼恩咧了咧嘴。   “从此以后,将对乙方潼恩小姐以主人相称,尊重她,陪伴她,直到死亡的降临。同时,乙方潼恩小姐对甲方宠物龙剑飞应负起照顾与保护的责任,不离不弃。xx年xx月,甲方,龙剑飞,乙方,潼恩!!!!”   这一个字一个字的他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让他有点儿恍惚了呢。手里的契约书轻飘飘的盖到他脸上,龙剑飞三个字上还印着他的大拇指指纹。   “小宠物,不要试图把这张契约书毁了哦。我还有条件更苛刻的备份,我猜你应该不想看到的哦?”潼恩笑眯眯的看着龙剑飞空洞的眼神。   “哦。”闻言,龙剑飞默默的将已经塞进嘴里的契约书又吐了出来。   “乖~快点起床吧。”潼恩心情很好的呼噜着龙剑飞一头软毛,“不要一副快要下十八层地狱跟魔鬼同居的样子嘛,我可是个很负责任很温柔的主人,放心,我会好好养你的。”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龙剑飞生无可恋的把被子蒙过了头顶,叼着被角,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潼恩的被子当成她本人咬穿一个窟窿。   “不用谢不用谢,照顾宠物是主人的职责呢。”潼恩笑的人畜无害,伸手扯了扯被他咬紧的被子,“乖,这个不能吃的。我出去给你做早餐,然后给你一顿早餐的时间做个心理建设哦,再一次出门的时候,要记得叫我主人哦,小朋友。”   “……”   “好吧,就这样。我先出去了。”潼恩微微一笑,起身关上了卧室门。   龙剑飞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   这女人简直丧心病狂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五)   不知道小朋友心里建设做的怎么样了,潼恩靠着餐桌慢悠悠的啃完第二个番茄后,卧室门才啪嗒一声打开了。   “早安啊!衣服很合适啊,我的眼光还不错吧?”潼恩舔了舔嘴角沾到的番茄汁,对着从卧室里出来的龙剑飞指了指餐桌的位置,转身进了厨房。   龙剑飞坐在餐桌前,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虽然强行被按了“卖身契”,但是她意外的好像没有任何恶意。   “喂,你可以给我解释下那份契约的意思吗?”虽然原本很想拒绝她给的食物,但是……这个奇怪的女人做的饭也太香了,龙剑飞很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乖乖的开始吃早餐。   “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潼恩喝着鲜榨番茄汁,解释道,“我目前见过的生物里,你是最合我心意的,所以,我会好好养你的。”   难道是……包养?“当啷”一声,龙剑飞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碟子里,双手抱胸,一脸警惕的看着潼恩。   “不是包养。”潼恩斜睨了他一眼,眼里显而易见的嫌弃,“是饲养。小朋友希望你找准自己的定位好吗?”   龙剑飞无辜的盯着碗里的荷包蛋,我是不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没说。我自己听的。”潼恩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   不敢想,也再也不敢腹诽了。龙剑飞机智的选择了闭嘴,脑袋放空,一本正经的吃起了早餐。   一杯番茄汁见了底,潼恩合上了手里的宠物饲养指南。嗯,书里说的果然没错。喂食,果然也是能增近主人和宠物亲近感的方法之一啊。   果然很实用呢~   龙剑飞默默的低下头,就差把脸埋进盘子里了。拜托不要用那种慈爱又欣慰的眼神看我QAQ   “咳!我们……商量件事儿行吗?”龙剑飞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你是读心理学的吗?还是你学过催眠?你……能不能不要猜我的想法?”   “好吧,如果你要求的话。”潼恩点点头,“我其实是个很民主的主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跟我说,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毕竟……”   “毕竟什么?”她不说了,龙剑飞好奇的接过了话茬反问道。   “没什么。我去洗碗。”潼恩看着他放下刀叉,主动收了餐盘。   毕竟……   你能陪我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区区几十年。   ——————————————   从厨房出来后,客厅里没见到龙剑飞的人影,潼恩也不怕他偷跑了,反正跑也跑不了。   书房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潼恩无奈的摇摇头,这只小宠物倒是一点儿不怕生,很有从此以后作为这个家庭一员的觉悟嘛。   潼恩打开大门,屋外艳阳高照,她眯了眯眼睛,伸手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宝蓝色斗篷外套披上,然后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小宠物,走吧。”   “去哪儿啊?”龙剑飞饶有兴致的摆弄着书房里的奇怪的摆件。像是天然形成的样子,仿佛还带着古老的生命力量。   生命力?   明明……明明应该是个工业流水线上的死物啊。龙剑飞疑惑的把手指放到鼻尖下,隐约可以嗅到深海的腥咸味。宿醉的暂时带来的毫无防备的迷糊时间已经过去,他的脑海开始高速运转,他主修海洋生物学,关于海底的东西,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除非……   是科学还没有发现过的领域,又或者这个奇怪的女人,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生物。龙剑飞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黑色的长裙包裹的很严实,他只看的她黑色的短靴。被刘轩否认了美人鱼的存在,而他手里唯一的那张有价值的关于美人鱼的照片,即使是顶级的电脑高手PS而成的,也不应该毫无痕迹才对。所以他有理由相信,美人鱼的存在或许是真的。   美人鱼,美人鱼……   美人的确是美人没错,不过,长裙里是不是隐藏着鱼尾还有待商榷。   “送你去学校啊。”潼恩靠着门,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以后,这也是我作为主人的义务之一。”   “好吧。”龙剑飞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乖乖的点了点头。   “你租的地方,我已经帮你退了,你的行李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会送到。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儿,房间你随意选。”因为宠物的听话感到十分满意,潼恩心情很好的伸手呼噜了一把龙剑飞头顶的软毛。   “以后我能进书房吗?”摆件只是其中之一,总觉得她书房里哪哪儿都很有研究的价值,龙剑飞恋恋不舍的关上书房门。   “当然可以。”潼恩点点头,“把你所有的兼职都辞了吧,你的生活费在书房最后一个柜子的抽屉里,我以后可能会经常不在家,不过你也不要找我。”潼恩踮着脚从衣柜最上面又摸到一把钥匙,“喏,家里的钥匙。你自己收好,要是丢了而我又恰好不在家的话,你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哦。”龙剑飞点头,从善如流的把钥匙揣进了兜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潼恩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余光落到小朋友歪着脑袋嘴巴微张的受教模样,茅塞顿开,立刻伸手揪住了小朋友的衣领,四目相对。   龙剑飞脑子一片空白,冰凉带着清冽的味道,陌生女人的味道!!!龙剑飞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到口腔里尝到陌生的腥甜味,他才趔趄着推开了潼恩。   “咽下去!”潼恩伸手捏着他的两侧脸颊,命令道。   呐~   要是不喂点儿血,小宠物走丢了她该怎么办啊~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六)   “青春~真好啊~”潼恩羡慕的感叹,倚着跑车目送龙剑飞进了校园。周围的小朋友正对看着她窃窃私语,春光明媚的早晨,她却偏生把斗篷外套上的兜帽都戴了起来,隐藏在阴影里,一张漂亮又苍白的过份的脸。   她从衣袖里尝试着伸出一双纤细的几乎毫无血色的手,阳光落在她的掌心,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感,她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   阳光都不再让人觉得温暖,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   “龙剑飞!你来告诉我刚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什、什么?”被同桌大力的扯了一把袖子才下意识站起来的龙剑飞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算了,坐下吧。”好歹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教授扶了扶老花镜,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学生最近怎么了,感觉上课越来越心不在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抱歉,教授。”龙剑飞不好意思的鞠躬道歉,然后坐了下来,努力把自己满脑袋的问号挥开,试图专心致志的听讲。   “哎,学霸,你最近怎么了?”同桌轻轻的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胳膊肘,满脸的猥琐与八卦,“最近准时接送你上下课的那个大美女是谁?对了,她这两天怎么不来了?还有啊,还有,他们都说、都说你被那个富家女看上了,毕业后就入赘了哎。”   “脑补是病,得治。”龙剑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低头,认真做起了笔记。   “那你满足下我的好奇心成不?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啊?”   “姐弟,兄妹,你自己选一个能接受的代入,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龙剑飞敷衍道,   “啧~不说就算了。”   龙剑飞心不在焉的咬着笔,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急忙把笔放下。   他有这样的坏习惯很久了,每当纠结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咬衣领,咬衣带,咬各种东西。要是被潼恩看到,她就会无奈又很有耐心的把东西从他嘴里解救出来,顺便给他科普一下这样东西可能会沾染的细菌及入口的危害。   唔~   好像是很认真的把他当宠物在养。给做饭,也给买衣服,晚上睡觉之前,有温热的牛奶送到他的卧室。夜里偶尔睡的迷迷糊糊的还能感受到有个人是不是在替他把不小心掉下床的被子盖好。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资助和奖学金读到现在,他课余所有的时间仿佛都用在了兼职上。早晨睡不醒的时候,能来得及在便利店买个面包填填肚子都很好了,可是现在每天早晨醒来就有热腾腾的早餐,而且一星期换着花样的不带重复。晚餐就更不用说了吧……   龙剑飞心虚的捏了捏自己似乎隐约变的肉肉的脸颊。他是不是胖了?还有……她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明儿还能回来吗?他能起床就吃上早餐吗?学校食堂的晚餐也不太好吃,唉,她要是今晚就能回家就好了。   堕落啊,堕落!   有这种想法就是堕落的开始。龙剑飞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对于这种被饲养的生活乐在其中呢?   唉……   龙剑飞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见到年过花甲的教授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相貌清俊,气质清冷,在女生群里引得一阵小小的骚动。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导师。我叫叶琅月。”   ……   对他引起的骚动混不在意,龙剑飞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   “同学!”   背后似乎有人在叫他?龙剑飞脚步顿了顿,疑惑的回过头。是公司新来的导师叶琅月。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琅月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认识那个女人的吧?”   “哪……哪个?”龙剑飞微微垂下眼睫毛,隐藏了眼里的讶异。   “你知道的。”琅月靠近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嗅了嗅,“她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点儿东西。我可以闻的到。”   “你在胡说什么!!!”龙剑飞握紧了拳头,“我还有事,老师你找其他人吧,我先回去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琅月扣住了他的肩膀,看起来没用多大的力气,龙剑飞却被他压的根本动弹不得。   “你就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奇怪又怎么样,你不奇怪吗?”龙剑飞嗤笑,“老师,你不觉得比起你口中那个奇怪的女人,你自己不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吗?”   “别逞强了。”琅月的眸光暗了暗。   突然被放进他手里的冰凉的物体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意识慢慢的变的模糊,耳朵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杀了她。”   “杀了她……”龙剑飞无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银色十字架,脑海里一片混沌。   她,会怎么对他呢?他很快就要变的和他一样了吧?被她厌恶,被她驱逐。   她现在似乎有了他很久之前记忆力曾经温柔的样子。不过,现在是对着另一个人。   琅月看着龙剑飞机械般离开的背影,努力压下了心头的酸涩。先背叛的人,是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的吧?   不过,这是他的宿命。他不敢,也不能后悔。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七)   总觉得小朋友对深海里的东西好像特别的感兴趣。所以,潼恩从深海会完老友,从前的小人鱼现在的人鱼姥姥攒了几百年的宝贝都被潼恩洗劫一空了。   潼恩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想着小宠物两眼放光,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傻乎乎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开了花。   门口玄关处的拖鞋少了一双,潼恩穿上另一双女士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从厨房客厅,再到书房和他的卧室,最后在她的卧室找到了他。   背对着房门,缩在被窝里,埋了大半个脸进去,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发。潼恩轻手轻脚的走近,小心翼翼的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点,露出他的脸,又替他拨开垂在眼角的发丝,“小朋友,这样睡都不会缺氧的吗?”   “你回来啦。”龙剑飞睁开眼,嘴巴里嘟囔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双眼半睁半闭,不复清明,潼恩只当小宠物睡糊涂了,有些宠溺的揉了一把他在被窝里拱的蓬乱的短发,“小宠物,我给你带了礼物哦,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今天想吃什么?我……”   “呃啊!”熟悉又刻骨的痛,从背后一直到胸前再蔓延到四肢百骸。快要灰飞烟灭的疼痛和被又一次被背叛带来的凉薄,她竟然说不清哪个更让她痛一点。潼恩跌跌撞撞的后退,不敢置信的看着床上的龙剑飞,眼眶骤然变的温热,似乎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从眼睛里掉了出来,潼恩想伸手擦掉,可是她竟然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化成飞灰?还是尘土?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血?!!!   龙剑飞震惊的看着手里的十字架,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楚。目光所及,潼恩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唯有她眼里的无奈和凄凉,好像比这满地的血液还要刺眼。脑海里走马观花般的景象,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对你,还、还不够好吗?”潼恩匍匐在地上,连抬头质问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像是绝望的喃喃自语,“我、我只不过生来就不是人而已,这样……这样也有错吗?”   她满心雀跃说着给他带了礼物的脸与现在这张绝望又哀伤的脸重合在了一起,龙剑飞几乎是滚下了床,伸出手紧紧的把潼恩抱在了怀里,“对不起!潼恩,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啊,你不要死,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我以后乖乖的叫你主人,我会离陌生人远远的,会准时回家,潼恩!我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是你就行了!你别死好不好!”   她像是听到了,又像是听错了。漫长的生命里,被给予的温暖本就不多,她贪恋着拥抱的温暖,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琅月躲在暗处窥伺,面无表情的脸上表情似是讶异似是不忍。   他看到潼恩的手指轻轻的握住了龙剑飞的衣领,已经长出了匕首般锋利的指甲,只要轻轻伸手,她就能划破龙剑飞的喉咙。就像他当年把十字架刺进她的心脏以后,她几乎疯狂的反击一般,她不过是经受了一个普通人类的一击,哪里又能虚弱成这样,否则,他今天也不必再出现在这儿了。   潼恩的手慢慢的抬起,龙剑飞毫无察觉的抱着怀里的人,然后——然后直到一双冰凉的手绕过了他的后颈。   “小心!”琅月出声提醒。   “是你,是你让我害死她的!你来做什么!滚啊!滚!”手里所能触及的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都被他扔了出去,面前的人却毫发无伤。龙剑飞抱紧了怀里的人,眼里满是不甘。   阻止不及,琅月眼看着潼恩两手逐渐绕过了他的后颈,然后相握,她就像一个在和男朋友撒娇的人类少女一般,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勉强,“小、小宠物,再让我抱抱你吧,以后、以后来不及了……”   “他……就这么不一样吗?”不是要杀他!居然不是要杀他!当年她几乎差点儿摧毁了他们半个猎人公会的怒火与戾气呢?   “来得及!来得及!”龙剑飞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以后你抱我的时候,我再也不躲了,你能不能别丢下我一个人。”   明知琅月问的人是自己,可是潼恩就连余光都吝啬于不曾施舍给别人。   她大概真的要死了。潼恩闭上眼,她想叫小宠物不要哭了,反正他再哭她也活不了了,还是省点儿力气出去吃晚饭吧。她还想告诉他,礼物就放在门口,很贵重,要收好不要被偷了,还有,今晚买的还没来得及做的菜要放冰箱,不然容易坏。还有……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呢~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八)   “刘轩你能不能不要再磨磨唧唧了,你再磨叽下去,姥姥都快要死了!”珊珊无比嫌弃的揪住了刘轩的耳朵,匆匆忙忙的带着刘轩往楼上赶。   “大英雄出场都是需要BGM的!哎呦我的手机!珊珊你别揪我耳朵了!疼!”   “嘭”的一声。   两人狼狈的砸开门。龙剑飞抱着毫无知觉的潼恩还在与琅月对峙。看到进来的两人还有些奇怪,“刘先生,刘夫人?你们怎么会过来的——”   “别那么多废话了。”珊珊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立刻把刘轩一把推出去,转而焦急的对着龙剑飞道,“抱着姥姥,跟我走!”   姥姥?龙剑飞也没心思再纠结这个称呼的问题,急忙抱起了潼恩跟在了她的身后。   “嗨~这位先生,你长得很帅嘛,不知道怎么称呼啊?”刘轩牢牢的抱着琅月不放手,眯起眼睛嘟起嘴唇作势要索吻。即使有不可随意伤害人类的规矩,但是——   琅月嘴角抽搐,毫不客气的挥了一拳出去。   “我的脸我的脸!”想着珊珊说的尽最大可能拖住他,刘轩顶着一只熊猫眼,死不要脸的抱紧了他不放手,“来啊,求你□□我,撕碎我……啊!!!”   “你你你——我帅气的脸,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刘轩的一只熊猫眼变成了两只,捂着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过余光总算是看到阳外他们经过的车了。   太难了!为什么不是我救姥姥,让那小子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刘轩咬紧了牙,抱紧了琅月的腿,无声的开始流泪。   嘤嘤嘤~珊珊一定是不爱我了!   ——————————————   “刘夫人,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龙剑飞抱着怀里的人,像是询问,又像是自欺欺人。   “姥姥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死。”不过刘轩估计拦不了多久,不过大海还有一段距离。珊珊当机立断的踩了刹车,“那个坏人大概很快就能循着姥姥的气息追过来,你快把姥姥的衣服脱下来,然后带着衣服从另一边跑!”   “啊?哦!”手抖了两下,生死关头龙剑飞也不再问其他的,很快的把潼恩身上染血的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怀里。打开车门,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潼恩歪倒在座椅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的像纸,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什么都不留。   “快走啊!!!再不走,姥姥真的就没救了!”珊珊催促道。   龙剑飞点头,立刻下了车。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穿过一条蜿蜒的山路,蓝色的海近在咫尺,车子里都是奇异的香味,多半是她的血液的味道。恐怕那个坏人中途发现追错人还会回来,珊珊想了想,果断的加速,连人带车一起翻进了河里。   水里是美人鱼的天堂,珊珊搂着潼恩几乎快没有重量的身体,消失在了深海的最深处……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姥姥,姥姥,那个人类的男人又出现在那儿啦~”绿色的鱼尾摆了摆,看起来不过人类年纪六七岁的小胖墩美人鱼脑袋钻进了一只巨大的贝壳里,分享着一个消息。   “他是来找谁的?”潼恩晃荡着双腿好奇的问道。   “珊珊姐姐说,是来等你的。”小胖墩伸出手摸了摸她白皙莹润的小腿,“姥姥你认识他吗?他跟你长的一样。”   “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个贝壳里,我怎么知道。”潼恩皱了皱眉头,看着透过贝壳的缝隙。人鱼姥姥说,她现在暂时还不能出去,因为她差点儿就死了,要等身体好了才能出去。   可是,她想不起来,她怎么会差点儿死掉的了。潼恩捏了捏小胖墩的脸颊,“你知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姥姥是被珊珊姐姐抱回来的。”小胖墩想了想,拍了拍胸口,像仍是后怕,“姥姥你不知道啊,你流了好多好多血。”   “怪不得,我全身上下都痛。”潼恩点点头,有些好奇的指了指水面上,“那个人类是谁?”   “不知道。”小胖墩摇摇头,“不过我偷听人鱼姥姥和珊珊姐姐说话,珊珊姐姐说应该告诉你,可是姥姥说,说什么一切都随缘,一起等你出去后再说。”   “啊?是吗?”潼恩嫌弃的伸出脚蹬了蹬贝壳顶,“吸血鬼都是要睡棺材的,枉我跟小人鱼这么久的交情,她居然用个贝壳敷衍我。”   “姥姥,如果你睡棺材的话,我就不来看你了,我害怕。”小胖墩说道。   “好吧好吧。你们都还小嘛,可别因为我给你们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潼恩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胖墩的头发。   一瞬间,脑海里仿佛闪过了什么画面一般。脑海里生生的疼,她闭上眼,不敢在去回想。   “姥姥你累吗?”小胖墩乖乖的从贝壳里游了出去,“你好好睡觉,等你睡醒我再给你讲岸上的故事。”   “嗯,好。”潼恩点头,合上了贝壳,隔绝了自己与外面的光线。   总觉得,好像……好像少了点什么。    ☆、人类幼崽饲养指南(终)   他生命里的阳光跌落在了深海,他守着她的地方,守着她跟他的回忆,守着离她最近的海域,才能有她还在的安全感。   “龙剑飞!”刘轩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刘先生。”龙剑飞点头。   “我有个事儿要告诉你。”刘轩勾了勾手指,一副神秘的样子。然后在他耳朵过来的时候,又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他,“你是海洋生物学毕业的没错吧?你知道了?关于美人鱼——”   龙剑飞点头,仍旧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看着刘轩,“刘先生,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美人鱼的存在的。如果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深海现象,那一定是需要换个科学家。”   “yeah~”刘轩了然的笑了,“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人。所以呢,我有个消息要跟你分享下,关于姥姥……”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龙剑飞的眉头越皱越深。   ————————————   还是人类的世界热闹啊。   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路人撑伞行色匆匆,可是对于她而言真的再好不过了,潼恩叼着吸管,漫步在天空下。   “潼恩!”   “你叫我吗?”潼恩回头,看着撑伞走过来把她纳入伞下的陌生人,“我们?认识吗?”   潼恩看着他骤然变的哀伤的眼眸,有些困惑,虽然他身上有隐约的同类味道没错,可是他的的确确是个人类没错。她不是不久前从棺材里醒来就遇到琅月追杀,然后被小人鱼救回去一直睡在深海吗?怎么会认识这个人类呢?   “我——”龙剑飞眼神里因为再次见到他而亮晶晶的光黯淡了下去,被重要的人伤害这样的痛,她忘记也好,他大概永远都记得当时她绝望的样子,龙剑飞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见过一次。你大概不记得了。”   “哦。”潼恩点点头。漫长的岁月里遇见的人不计其数,她也不可能一个个都见过了吧。想着或许是刚睡醒的时候来人类世界与他见过,潼恩也不欲多做纠缠,“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龙剑飞握住她的肩膀,手指眷恋的扫过她的眼角,把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绕到了她的耳后,然后把伞放进了她的掌心里,“虽然是小雨,不过淋久了身上也会难受的,伞给你。再见。”   潼恩拿着伞,伸出手指,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原本应该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那里钻出来。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潼恩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另一条路。他很讨厌人类的接近,为什么他不一样呢?算了,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潼恩摇摇头,反正……反正只是个人类而已啊,背叛只要一次就够了。她最好不要再跟人类扯上什么关系。   ——————————————   “刘先生,喝酒吗?”   龙剑飞敲开别墅门的时候,因为珊珊回海里看望人鱼姥姥而独守空房的刘轩对他表示了欢迎。   “好吧,陪你喝一杯。我猜你已经找到了你想找的人了?”刘轩倒上一杯酒,看着龙剑飞郁郁寡欢的样子,“怎么?她不肯原谅你吗?”   “她,不记得我了。”龙剑飞仰头喝光杯子里的红酒,只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刘轩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珊珊不让我告诉你她已经从海底上来了,也不让我告诉你她已经搬家了。”   “都是我的错。她们大概也是为了保护她吧。”龙剑飞又倒了一杯酒像喝水一样灌进肚子里,“我是不是离她远远的,才是对她好?”   “不好说啊。”刘轩“啧啧”的叹了一声,“你喜欢她?”   “喜欢。”龙剑飞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给了他答案,“很喜欢很喜欢,想永远永远跟她在一起。”   他眼睛已经微红,不知道是醉意还是难过,刘轩叹了口气,“如果喜欢就不要放手啊,或许曾经也伤害了她,但是,不是远离她这些伤害就能不存在了。好好的保护她照顾她,弥补自己的过错,有什么不好吗?”   “刘先生——”   他像是在告诫他,又像是在说自己。   刘轩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借着酒意粗暴的拎着他的衣到了门外,指了指他庭院里的游泳池。   “看见了吗?”   “……”龙剑飞不解的看着刘轩。   “三十六计总有一招适合你,我强推苦肉计and美男计。两招合并天下无敌。”刘轩颇为自恋的撩了撩刘海,看着龙剑飞还是一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样子,懒得跟他再废话,“会游泳吗?”   “会。”龙剑飞点头。   “那行,淹不死就行了。”刘轩看着龙剑飞露出一个微笑,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干脆一脚把人踹进了游泳池。   “咳咳!咳!刘先生!咳咳!你这是在做什么?”被水呛到,龙剑飞挣扎着就要上来,刘轩恨铁不成钢的按着他的肩膀又把人按进了水里。   “呆到晚上,我保证你能心想事成。”   “哦~”想跟潼恩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占了上风。龙剑飞打了个哆嗦,还是忍着池水的寒冷泡在游泳池里,然后目送哼着走调的小曲儿离开的刘轩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   “咳咳!咳咳咳咳咳!”龙剑飞已经咳的直不起腰,穿着单薄的衣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鼻音很重,脸色看起来是不正常的红,“刘先生,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姥姥新搬的地方。”刘轩领着龙剑飞下车,轻轻的跟他咬着耳朵,“就是这间屋子。你自己敲门,我先走了。”   “哎——”看着光速消失的人,龙剑飞揉了揉钝痛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靠在墙壁上却不敢敲门。   不远处的垃圾桶,一个纸箱被遗弃在一边,隐约听到小狗的呜咽声。还不等他过去查看,就有一个路过的女人温柔的把小狗抱了出来,捡回了家。   宠物?   ———————————————   “这是什么东西啊?”收拾行李一起带过来的一张契约书,甲方潼恩,乙方龙剑飞?潼恩坐在沙发上,正想看个究竟,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潼恩放在手里的东西,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一个纸箱横在门口。龙剑飞盘腿坐在里面,对上她疑惑的脸讨好的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牌子举过了头顶。   【求收留】   “无聊。”潼恩翻了个白眼,正打算关门,却被龙剑飞挡住了,“潼恩。”   “又是你?你到底——喂喂喂!你怎么了啊?”面前的人直直的栽倒在她怀里,潼恩正想躲开,触及他身上不正常的温度,不由的还是抱住了他,“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等这个拥抱等了太久了,龙剑飞心满意足的靠在她怀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因为生病而湿漉漉的眼神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我送你去医院吧。”潼恩正想扶他起来,手腕却被他握住了。面前的少年耳朵都开始红了起来,眼睛不敢看她,“去医院也没有用。要主人亲亲、抱抱……才能好。”   “……”   嘶~她是不是又捡了个麻烦回来?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最后的最后   就这样结束吧。   程铮,夏木,泽阳,谭小飞,银尘,龙剑飞,谢谢你们陪了我六个故事。   吴演员的路很长啊,但是小说总是要大结局的。   所以,撒花,大结局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